“市场部派了个组长去和她本人面谈了，那个东篱居然是个很年轻的外国女人，难怪之前从没接触过擎陆。但是看她穿着和谈吐，出身肯定好得很，计划也算周全。”

任雨生点了点头，又“不经意地”问了问三周年庆典的事，然后才告辞。

作为主管，赵钢能记住几年前有个叫东篱的玩家已经实属不易了，哪还记得清当时组长来汇报的时候说的其实是长得很像外国人的年轻女人，而且不见到对方身份证，怎么可能谈正事。

至于任雨生，不愿意把手伸得太长去查陈漓——毕竟家底如此丰厚，在圈里应该很容易查出来。他希望陈漓自己慢慢敞开心扉。他更没想到江纤尘居然第一次见面就编了个假名字，还装作外国友人，自然不可能滥用职权去东篱的实名认证，因此也错过了一个发现真相的机会。

江纤尘这个人他以前从未见过，但是江纤尘这个名字……他却是知道的。

三月的华山论剑决赛江纤尘是水过去的，那时候刚和任雨生定下周六攻城的约定；而且刚刚合区，虽然恶贯满盈家族没有合家族的余地，但肯定是要吸纳高战的，所以锐酒和东篱各自带了几个新来的高战组队进了半决赛。东篱的队伍在决赛遇到西枫的队伍，江纤尘调整了出战顺序，完全违背田忌赛马的原则，亲自磕西枫，然后果不其然输了——但是全区人看着，江纤尘上蹿下跳打得很卖力，也算是发挥了一贯以来的高水准，至少让西枫感觉到了东篱认真起来还是靠谱的。

到了4月28号……情况并没有任何区别，东篱还是带人上分，然后酣畅淋漓打了一场之后在半决赛输给了西枫。

事实上，从接管恶贯满盈开始，东篱这个号在竞技方面就基本上没有什么自由了。游戏江湖和现实世界是一样的，甚至比现实更加现实，因为在现实中不能使用的手段，比如双面间谍、美人计、口蜜腹剑、暗度陈仓等等，在游戏里都可以尽情施展。

像小说里那样天天不在线还能常年霸占总榜和各种排行第一根本就不可能，游戏里卧虎藏龙，有钱有闲的人太多了，排行榜咬得死紧，不随时找代练或者用程序盯着号，分分钟就让敌对给杀回城了；一天不刷摆摊或者不充钱，战力就得让好几个人超过。管理家族也是如此，如果不及时处理，可能原本家族内部鸡毛蒜皮的矛盾几个小时后就能变成分裂家族的野外群殴。

东篱作为第一管理，更是没脾气没自由。族长的态度太容易被有心人过度解读了，牵一发而动全身。而且东篱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不像寻常玩家，想输给好友就输，想赢的时候就尽力打，或者也会跟对方商量放水。别说通天塔、华山论剑、心魔幻境这些小规模团队竞技了，就连门派竞技这种单人PVP和宋金战场这种临时形成阵营对抗的积分活动，东篱也并不总是第一，他只会安排“该赢”的人赢。

他的输是用来收买人心拉拢高战的，赢是用来敲山震虎威慑敌对的，输赢不是结果，只是过程。东篱的个人威信是从擂台PK和一次一次攻城等家族大团战的指挥中建立起来的，旁人对他的印象也是由他正经和平时的为人行事点滴积累，这样才立起一个既有实力，又令人信服的领导形象。

真正花大心思玩多人在线游戏的都知道，打游戏耗神耗钱得很，而且伤己之人常有，伤心之事频发，和小说里“平时从不练手赛场大发神威最后美人在怀名利双收”的套路可谓是天壤之别。

这也是西枫会越来越欣赏东篱的缘故，高处本不胜寒，但是突然看到对面的顶峰上也站着一个棋逢对手的身影，怎能不被吸引？

而且见面那一次，江纤尘浑浑噩噩全程演戏甚至对自己说过的话都没什么印象，但任雨生一直都很认真，随意聊起一些社会话题，就能感觉到东篱的眼界以及教养。

陈漓必定是大家出身，表情管理严格，仪态端庄，绝不会有驼背的时候，并且对于谈话的节奏非常敏感，能随时判断西枫是想说还是想听她说，认真倾听的时候目光沉静，开口说话之前必先放下餐具，金属刀叉落在白瓷架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和她谈话从场景到内容简直不能更愉快。

任雨生见过的年轻富家千金不少，大部分虽然谈吐优雅但都有失主见，更像是受过高等教育的金丝雀。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让他想多谈谈的，而且只是单纯地想多了解一下对方是怎么看同一个问题的。

真正的贵族时间有限，而且自持身份，不屑于关注鸡毛蒜皮的小事。谈经济就是谈经济，聊前景就是聊前景，论天下事就是论与全天下人有关之事，不夹带私人生活，不掺杂个人好恶。

而寻常人是不会在生活中就习惯处处都不带感情地以控局者的身份分析事情的，更多地会关注涉及个人利益和生活的部分，说共享经济就先谈自己哪天遇到一辆不好骑的单车，说手机支付就提到自己周围哪个亲戚一把年纪居然也在用。也许能给人亲切善谈之感，但绝不会令江湖大佬赞赏思想之深邃。

陈漓虽然一身名牌，而且手腕上戴的是Jaeger-LeCoultre，但不像一般追奢侈品的女生，她可以清晰分辨不同大牌包括一些冷门品牌的风格，尤其熟悉当季的流行趋势，甚至对于品牌的起家历史、经营方向和客户群体也有了解。

她给任雨生留下的印象还是很好的，不然任大少爷也不至于拐着弯地想多了解她——任大少爷之前对游戏里正牌的情缘都是随缘聚散不问来由的。

但现在的江纤尘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并不知道任雨生那有了苗头，所以她现在是有点紧张的。

她耐心地等任雨生打完三场决赛，锐酒队伍获胜的消息刷出来，然后冷静自如地指挥了十点的名将活动，结束了才密聊西枫进队。

合区第一个月要拉拢高战也是对西枫示好，所以让了一个冠军。第二个月必须彰显势力，冠军是最高配置的锐酒队伍，四强只有一个西枫不是恶贯满盈的队伍。

从华山决赛场地传送出来的玩家挤得临安主城摩肩接踵、人满为患，谁也没注意到站在月老跟前假装掉线的东篱。

【队伍】西枫：怎么了？

【队伍】东篱也慕西枫：[无辜][可怜][卖萌]

江纤尘深吸一口气，召回了西枫，然后点开背包里常年备着（实锤了东篱就是个渣）的缘定今生道具，选择了使用。

任雨生只见屏幕一花，但又不是自己熟悉的、东篱天天给自己连刷的99朵幸运草特效，而是不断飘落的粉色花瓣和光效，正中央赫然是一行大字，下面有“拒绝”和“我愿意”两个选项：

东篱也慕西枫：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亲爱的西枫，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我都会牢牢牵着你的手，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