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事，任雨生和江纤尘之间有了质的变化，然而是从关系不明不白飞跃到了双方明明白白地尴尬。

江纤尘不敢细想自己是因为智商降低才被谢子丰一忽悠就跑过去了，还是想借这个由头满足自己看看某人的私心。估计是住院太久闲得发慌，又不好上游戏打发时间，她人在帝都总想去宇游晃荡。

捱了两天相思苦，想想出院之后还没去江雄科那报道，她干脆订了机票飞魔都。

江纤尘特意挑了周一上门。今天江雄科休假，但陈芳琳和江皎皎都出了门，她便六年来第一次进了江雄科在魔都的住宅。

江雄科常年服役，在军部养成了几十年如一日的威严寡言，江纤尘从小受到严格的军事化教育，要么就是兰佩华的放养式精英教育，更不是会撒娇的贴心小棉袄。虽为亲生父女，但本就隔阂深深，两人又都是心思深沉性格冷淡的，就连家常都变成了上级简单告知了下级立案破案的始末后转发了几份文件，下级向上级汇报了身体恢复状况并感谢了上级的关怀，气氛全程沉闷压抑。

江纤尘这次是空手上门，江雄科提点她江国泰亲自去医院看望过她的事情，加上她后来还借着春江给任雨生的“古时”游戏造了个势，江纤尘便提了她之前想好的借春江传媒进行募兵宣传的事情。

江雄科的工作规定严格，他本人也是军旅作风，因此江纤尘也从不送他奢侈品一类的。警卫员的事她记在心里，投桃报李是必须的。

每年的开学季也是征兵季，赶上最近天朝和大洋彼岸的资本主义超级大国之间的关系因为贸易战而略有些变化，因此江纤尘便提出由月夜出资慰问军部将士并作为素材，春江传媒作为正在努力向新媒转型的老主流媒体主动和上头联系，在网络新兴的各大平台出一段时间的爱国主题相关宣传，从军部英姿、军民一家亲到征兵主题都包括。

江雄科不参与春江运营，此事也只是点到为止，江纤尘看他口风，便也只大体讲了讲想法，具体事宜等回帝都江家老宅拜访江国泰再讲，便告辞了。

东叔把江纤尘送出花园外的大门，江纤尘沿路还没走几步，就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江……纤尘！”

江纤尘正在翻看江雄科发给她的卷宗资料，照片上证物袋里是一颗染血的镀铜9mm鲁格弹。

听声音是个女生追过来，又喊了几声之后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但江纤尘从头到尾步伐幅度丝毫就没变过，直到后面的人不甘不愿地喊了一声“姐”才收了手机停步站在原地，却仍然没回头。

江皎皎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才跑了几步就有些出汗，仪容也没有那么齐整了，她看江纤尘总算停住了，但也不敢慢慢走，又紧赶几步追过来越过江纤尘站在了她对面，张嘴刚想说什么就是一串咳嗽。

江皎皎咳得脸有些红，但江纤尘这几分钟的耐心出奇地好，静静站着，也不催她。江皎皎偷眼打量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她住院了几个月之后果然比第一次见面那天消瘦阴沉了不少，但随便穿了一身休闲衣裤仍显身长玉立，气势分毫不减，一张集齐了江雄科和兰佩华所有优势特点的脸冷漠如冰，像是合在鞘里的宝剑，令人不敢直视更不敢轻视。

她经常看到家里的全家福，江雄科不允许陈芳琳动它的位置。就算江雄科和兰佩华已经离婚，江雄科也认了她，但江雄科和陈芳琳始终没有领证，江家全家福的人也不会换成她们母女。江纤尘十七岁之后除了每年的家庭聚会之外从未出现在江家过，但她知道自己在有意无意地被拿来和据说最适合继承江家的江纤尘比较。

她以前总觉得只是因为江纤尘遗传了那双丹凤眼的缘故，直到上次见了真人、听说了她为了救任雨生几乎死去之后才不得不承认，就算她已经在江雄科身边生活了六年而江纤尘在外独自生活，就算她再努力学习试图靠近，她也成不了江纤尘。

江纤尘看她咳完了还是不说话，淡淡开口：“有事？”

江皎皎原本打算漂漂亮亮地出现，然后以主人的姿态邀请江纤尘再回家坐坐或者去咖啡馆谈谈，但看江纤尘的态度也知道自己面子没那么大，一肚子准备好的话突然变成了乱码，有点结巴地说：“嗯……我把助理辞退了，就是上次在宇游质问你是谁那个，谢谢你的提点，我后来留意才发现她一直想用我在娱乐圈赚的钱帮她还赌债，当时用春江的宣发当条件拿下宇游的广告也是她怂恿我的，我……总之，谢谢你。”

江纤尘上次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江皎皎居然真的能听进去，还算有脑子，这点倒不像她那个有点偏执的妈，挑了下眉：“不用。”

一时无话，江皎皎抿了下唇，又说：“我顺利毕业了……你住院的时候爸爸去帝都看你了，我本来想去的，但是妈妈不让……恭喜你康复。”普通985的本科文凭和圈里众多少爷小姐一比倒不算丢人，但和只比她大两个月却跳了两级、现在已经拿到THU、MIT本科双学位和MIT硕士学位的姐姐相比，高下立现。

“谢谢，恭喜毕业。”

眼看空气又安静了，江纤尘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过来？”

江皎皎更局促了：“我……我猜你出院之后可能会过来，就麻烦东叔你一来就给我发消息，我刚刚从会场赶回来的……”

“会场？”

“对……我在那个什么晚会的布置会场做志愿者，我大学就学是学的传媒，我还是对这些感兴趣……之前本来想着毕业就正式进娱乐圈的，但是你上次说了之后我回来想了想，还是先不了……”

江纤尘听着她说这些也没有不耐烦，问道：“有读研究生的打算吗？”

“有的，我想先gap一年，做做实习，准备出国。之前没有准备读研，保研和考研都来不及了，我想好好学完托福和GRE之后申请美国的学校，我问爸爸妈妈，他们也都没说什么。”

“如果最后缺推荐信，可以联系我。”

江皎皎本来只是像面对江雄科时那样紧张，在不知不觉间把自己的打算都说出来了，万万没想到江纤尘居然这样说，一时间瞪圆了眼睛——虽然才第二次见，但她已经知道了江纤尘说一不二的性格。江纤尘大可以说句不痛不痒的“不错”或者“加油”，但江纤尘说可以联系她就真的是有帮忙的打算。

江皎皎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为什么啊？姐……？我还以为你对我……”

问完她就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她单方面把江纤尘当成敌人，江纤尘可是真的“目中无人”。不认识的时候会觉得江纤尘是在瞧不起人，但现在她知道了，江纤尘是压根没把她当一回事，无所谓善意敌意。但她选择了为江纤尘那几句毫不客气的话道谢，因此江纤尘才会多看她一眼。

江皎皎以为这个蠢问题会直接被江纤尘无视，没想到江纤尘居然开尊口回答了：“你不是叫我姐？”

言下之意就是江皎皎把她当姐，她自然会对江皎皎好点——虽然姐妹情是完全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