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四周没有一点声息,只有这滴答声清晰的在长风的耳边响起,一次又一次。
他的身体在滑落中,无力而无助。他似乎感觉掉入了一个无底的黑暗深渊,下落了很久很久,还是没有到尽头,就好像他小时候的噩梦。
那是在南极暗黑蛮山,血魔赤朱子凶神恶煞般,逼他练噬血魔功,逼他喝人血,逼杀害一个无辜的索灵族男孩,逼他做任何他不愿做的事情。
从那以后,他就会做噩梦,在梦中他总是那样无力无助,他的心永远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中恐慌,没有着落,找不到任何可以安放的地方。
血魔赤朱子又出来,正在从他的身体中爬出来。不,不只是赤朱子,还有一个浑身血衣的人。他认出来了,那是无回谷的“血衣人”乌天行,一个死在他手上的人。
可是现在无力无助的他,再也抵抗不住赤朱子和血衣人了。他们合力侵蚀着他的身体,侵蚀他的心脏,侵蚀他的脑子,侵蚀每一处本来属于他的身体,他们要夺走他的身体。
他痛苦地大声喊叫:“不要,不要……滚开,你们给我滚开,这是我的身体,谁也不能抢走。”
他又觉得赤朱子和血衣人没有侵占他的身体,而是撕碎他的身体,一片片血肉在空中飞舞。
是血,血红色,他的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血红色,他被淹没在一片血海,无法呼吸。他拼命游啊游,想游出血海,想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但是血海没有尽头,他的鼻子呛入了血,他体内的氧气终于耗尽,他只觉窒息得晕了过去。
可是他没有晕过去,窒息的感觉那么清楚,只觉得胸口要炸开,但就是没有晕过去,反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清醒,在窒息中清醒。
血海中显现出一张张血红色的脸,一张是父亲青灵子的,一张是师伯青阳子的,一张是师叔青风子的,一张是大师兄玄静子的,一张是这个师兄的,一张是那个师兄的……每个一张血红色的脸,都在怒视着他,骂他,骂他怎么还没有给他们报仇,骂他怎么忘记了天玄门的血海深仇……
他哭喊着:“我没有忘记,我没有……我一直在努力……”
“醒过来了,你终于醒过来了……”
耳边传来一个女声,带着欣喜的哭腔,有泪水滴在他的脸上。他睁开眼,天空已经泛白,他身处在一片树林中。眼前一个清秀的脸,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见他醒来,那张脸露齿笑了,泪水却还在滴。
他认出来了,那是朗玉,她仍然是那么关心他,在乎他。他转动眼珠,还看见了元一九、吴不哭、吴不笑,他们也是围着他,见他醒来,似乎松了一口气。
他回想起来了,他被凤血堂堂主甘辰的阴阳轮刺刺中,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现在他明白过来了,他经历了一番死里逃生。
元一九递了一碗鹿血过来,朗玉接过喂长风喝了。元一九将手掌按在长风头顶的百会穴上,真气源源不断输入其中。
长风借着元一九的真气,调息一阵,内息已能运转。元一九又端了一碗鹿血给他,他喝了之后,运起噬血魔功,给自己疗伤,身上伤口很快愈合,已能行动。
不过这次大战,他伤到了真元,好在有九转紫元神功护体,不是很重,但也需要疗养一段时间。
元气稍微恢复后,他问道:“我昏迷的时候,意识中看到血魔赤朱子和血衣人乌天行的元神要吞噬我的元神,但现在我还好好的,是谁压制住了赤朱子和血衣人的元神?”
虽然之前元一九助他压制住了一次赤朱子的元神,但那是在他清醒的时候,可以与元一九的无极混元功形成呼应。但这次他是昏迷的,无法对外界输入的真气做出呼应,所以他知道压制赤朱子和血衣人元神的肯定不是元一九。
元一九道:“是那位黑衣人前辈,他这次耗费了大量真气,用天玄神魔咒,将符文禁咒进行加强,把赤朱子和血衣人的元神牢牢禁锢住了。他说十年之内,即便是你身体虚弱,他们两个的元神也没法挣脱天玄神魔咒的禁锢,也就是说这十年不会来骚扰你了。”
长风道:“很好,这位黑衣人前辈的天玄门功夫比我深厚许多。对了,怎么没有看见他?”
元一九道:“你被甘辰袭击时,他冒死救你,受了点伤。为你化掉赤朱子和血衣人元神又耗费大量气力,说是要调养,已经离开了。”
长风急忙问道:“甘辰死了么?”
元一九叹了口气,才道:“被他逃走了。”
长风闪过一丝遗憾,道:“其他凤血堂的人呢?”
吴不哭道:“我兄弟俩杀死了简天暮,一九杀死了金春陵,其他凤血堂弟子基本死在了你的‘万剑归宗’之下。”
长风咬牙道:“可恨,走掉了甘辰这个元凶。”
他看着朗玉身上几处伤已经包扎好,止了血。让朗玉为他受伤,他心存内疚,但他是血魔,为玄门正派所不容,他不能让朗玉因为他而耽误了自身的青春年华和前程。
他早已暗下决定,等到天玄门的大仇得报,他将自刎于父亲青灵子的坟墓前,天玄门的声誉绝不能因为他是血魔而被玷污。
他冷冷地推开朗玉扶着他的手,道:“你该回城主府了,再不回去,余师兄怕是要焦急死了。”
朗玉心中只关心长风,没听他话中的意思,道:“你的伤没好,需要人照顾。”
长风道:“我自己会照顾自己,三十年来,在南极暗黑蛮山那种残酷的生活环境,我都能自己照顾自己,何况现在这点伤。”
元一九听着他们两个的对话,心中是一阵难过。他转移话题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长风道:“我需要先把真元调养好,然后追寻铁煞和甘辰的踪迹。”
吴不哭、吴不笑兄弟齐声道:“我们可以跟你一起。”
长风看了看他们俩,他以前一直以为是他们兄弟俩给食物中下毒,才导致天玄门的人没有反抗之力,以致天玄门惨遭血洗。可是从昨晚的战斗来看,他们显然不是内鬼。这么多年,他对他们兄弟俩的误解因此消除了,但他的内心还没有习惯把他们当作好人。
吴不哭看出长风的迟疑,道:“你想追问当年是谁下的毒?是谁关的结界?”
长风道:“这件事终究要查个水落石出,绝不能让叛徒逍遥法外。”
吴不哭、吴不笑兄弟异口同声道:“当然。”
长风道:“我该走了,你们保重。朗玉,你就当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