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游戏,摘下头盔,沈墨熙不由得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在游戏中选择的是20%痛觉,玩了大半年的捕快,就算偶尔受伤也只觉得刺激痛快,但今天遭遇的这一出剧痛却是真的让她有点吃不消。
痛觉似乎还有残留,沈墨熙扶着额头走进卫生间,像往常一样直接打开了水龙头,准备洗下头清爽清爽。
哗啦啦~
夏日的自来水并不冰冷,但此时浇在沈墨熙的头上,竟激得她一阵头皮发紧。
双手按着盥洗池的边沿,她咬牙撑了近半分钟,才终于好受了些。
洗头的过程不复多言,只是当她擦着头发,想起自己竟然糟了这么大的罪时,忍不住就是一阵咬牙切齿……
叮咚!
叮咚!
“来了来了!”
沈母正在收拾厨房,听到门铃声立刻赶来。她凑到猫眼上往外看了看,当即便打开了房门。
“墨熙刚洗完澡么,这么晚来有什么事?”
头发还在滴水,沈墨熙探头朝屋里望了眼:“小姨,姨夫又不在家啊。”
“嗯,这死鬼又去应酬了。”沈母从鞋架上拿下一双拖鞋,,“对了!墨熙啊,纯儿今天又是玩了一天的游戏,虽然这嗜睡症看上去是好了,但一直这样怎么行……总之你帮小姨盯着点啊!一定要盯紧了啊!”
“呃……我知道了小姨。你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游戏里人都还没找着,沈墨熙未免有点心虚,但为了不被沈母看出端倪,她还是在后边加了句自己的口头禅。
不过说起来,进入梦网其实就是在睡觉,沈纯一天到晚待在里面,嗜睡症真的是好了么?
沈纯的房间自然是上了锁,不过身为一个特殊的病人,他最基本的隐私权早已经得不到多少保障,沈母随手掏出一把备用钥匙就给开了门。
出乎意料的是,沈纯竟然没有躺在床上玩游戏,而是坐在电脑前噼噼啪啪敲着键盘。
“妈,你怎么还有备用钥匙?”
“这还不都是为了你!”沈母自然而然地走进了卧室,看到沈纯是在查资料后,顿时安心不少,“在看什么呢?钱谦益早期诗词……纯儿,你们环保系还要考这个的吗?”
啪!沈纯瞥见自己表姐,直接合上了电脑,随后又起身到房门口转了圈,回来时手里便多了枚钥匙。
“妈你们出去吧,我游戏里有个任务马上要做。”
说完他也不等两人回应,直接戴上头盔躺上床,在思感头盔发出“滴”的一声过后彻底入睡。
沈母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指着床上的沈纯说道:“这小子今天怎么这么没礼貌!墨熙你别介意啊。走,我们去喝杯茶好好聊聊!”
“墨熙,墨熙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沈纯他忘了关机了。”把笔记本再次合上,沈墨熙站直了爽朗一笑,“走吧小姨,我想喝点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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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谦益,柳如是。
其间的联系可谓不外如是。
沈墨熙就好像是抓着了毛线团的老猫一样,准备先好好玩弄一通,再一爪子抽的它滚起来,明明白白变成一根毛线。
就着黄瓜喝完整整大半瓶甜酒,她便向沈母告辞,回到家里重新登录了游戏。
睁开眼,眼前是一片陌生的天花板。
侧过头,床前是一个白衣的小帅哥。
“醒了?你已经在我店里躺了四个时辰,医药费、住宿费、诊疗费,一共是40两银子。”
“……”
过夜还要钱的小哥哥木有爱。
头疼已经彻底消失不见,沈墨熙又伸手检查了一下背后的伤口,发现也只是微微有点疼,而自身的健康值也回到了85%。
于是她直接双手一撑坐了起来,身上的被子顿时滑落。
“小哥手艺不错,这个价钱也很公道。不过本捕头近来手头不宽裕,先给你写个欠条,等破了眼下这个案子再行奉还。”
为了疗伤,沈墨熙的外衣已经被脱去了一截,露出大半个肩膀。虽然此时已经包好了绷带,却仍旧是非礼勿视的范畴,白衣小哥当即转过了身子。
“你是官,我是民,自便吧。”
“呵~那我可走了。”
掀开被子,穿好衣服,沈墨熙在床边找到自己的铁剑,又拿起床头的那顶青色边鼓帽戴好,几步来到小哥背后,锵的一声拔剑出鞘,刷刷连连挥舞。
剑风临体,眼前的白衣小哥竟没有一点颤抖。沈墨熙把这一切暗暗看在眼里,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她随即按下剑尖,在地砖上刷刷刷刻下两行字。
“好了。过几天你拿着这块板砖,到府衙去找人付钱吧。”
话落剑收,她拿出身为捕头的干练,径直越过对方并卸下了堵门的一块木板,两步跨出了大门。
按照游戏的提示,现在是寅时一刻,外头漆黑如墨,四野无声。
往右,是金陵府衙。
往左,是青楼画舫。
沈墨熙略略停步,随即扭头向左,大步往前。
身后,那白衣男子盯着看了一会儿,这才回头看了看地上,只见在一块地砖上已经多了两行字——
六扇门沈惜墨欠银四十两,持此板砖者可自入府六扇门讨之。
沉默了半晌,他突然一脚跺下,一片尘土飞散之后,这块厚厚的板砖便已经到了手上。
关门,熄火,藏砖。
不过一两分钟,附近的屋顶上便多了一道白衣魅影,踏月而行,乘风疾走。
……
凌晨三点的金陵城,天上的弦月依旧高挂。
沈墨熙平静地穿梭在阴暗的街道,同时不断用眼角瞄着身后。
她没有看到一点异常,但凭借天生的高超听觉,还是能从风中分辨出一丝异样。
想起卷宗中金刀门的惨状,她更是提着一份小心,始终没有回头。
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是秦淮河畔依旧红灯高照,其中的歌女和顾客多半也已经睡下。
由于众多客人都被红袖招放了鸽子,今日的南曲楼生意反倒是格外火爆,一直到子时才清净下来。
过了子时就算作包夜了,那花销可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
一夜的营收甚至能赶上往常的三五日,然则钟妈妈根本就高兴不起来,摆了一碟花生,取了一壶黄酒,坐在一楼堂中唉声叹气。
此时她仍旧是忧心忡忡睡不着觉,在忧虑前途的同时,也想起了曾经手下的红牌姑娘,现如今多半已经喂鱼的如花。
老板不肯睡觉,连带着看店的龟公也被拖着不能休憩,坐在她边上哈欠连天,两眼发直。
“哈啊啊啊~鸨母,你看我这样子,怕是得告假了。”
钟妈妈没说话,只是叹气。
等了等还是没反应,龟公悄咪咪右手一探,碟子里立时便少了一层花生。
“哼!老娘就知道你手脚不干净!”
他兀自还在窃喜,冷不丁后边就是一声冷哼,吓得他手一哆嗦,袖子里便落下了几粒花生。
“鸨母,你这拉着我大半宿了,我饿~”
龟公本已经做好了被罚薪的准备,没想到钟妈妈横了他一眼过后,竟是抬起手来牵住了他的袖子。
“唉!赶明等红袖招开始接客,这南曲楼的生意怕是就要做不下去了!你这人好吃懒做,但总算还不是太差。我虽然人老珠黄,却也薄有财资,若是真个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便凑活着搭伙过日子罢!”
龟公目瞪口呆,满袖子的花生滴溜溜差不多全落了地。
恰在此时,沈墨熙昂首阔步跨进了大堂。
“六扇门来此捉拿要犯,识相的速速束手就擒!”
龟公又是浑身一颤,这下袖子里是真的没有花生了。
虽说已经有了隐退的打算,但钟妈妈可不打算自毁名声。她从桌后坐起,挥了挥罗帕笑道:“这位公爷怕是找错人了,我们南曲楼奉公守法,哪里来的要犯呢?”
“他就是犯人!”沈墨熙指着龟公前踏一步,咔擦一声踩碎了几颗花生,“本捕头方才被人偷袭,定是他给贼人通风报信!不止如此,我今晚在对面早就听见了,他还杀了如花!”
“不是……捕头,我一个本本分分的贱籍,怎的会认识那些贼寇?何况如花她是自己跳河死的,与我何干呐!”龟公急得跳脚,桌子底下顿时咔擦声响成一片。
“哼!少来这套!有没有干系,到了牢里一审便知!”
不准备继续啰嗦下去,沈墨熙直接上前一手刀打晕了他,拖着领子就往门外走。不多时,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再也寻不到一点踪迹。
只留下钟妈妈一个人站在满地的碎花生之间,呆若木鸡。
……
出了南曲楼,沈墨熙一刻不停地就往府衙赶去。
风中的异音已经消失,她不由得勾起嘴角,愉悦地笑了起来。
果然,一切尽在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