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股才碰到沙发边缘的肖慕辰,强忍着暴走的冲动,一边实在难受的爬起来,捧着肚子,他迷迷糊糊起身来到了铁质大门前,扶着墙壁站好,脸色不太自然。
“呼……”肖慕辰长舒口气,平缓了下心情,伸手按住门栓。
只是开门的一瞬间,看到和想象不同的一幕,他瞬间变了脸色。
事情和他想的并不一样,不再是美丽迷人的侍者小姐。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人,男性,一米七,约莫三十几岁,有些非主流似得的灰色碎发,宽大一号不和尺寸的墨镜,很有格调的黑色骷髅大衫,左侧手臂有晃眼的黑珠手链,银色腕表,这些打扮让对方看起来很社会,但不足以让肖慕辰变脸色。
真正的原因是,对方的右手,那只手带着厚实的黑色手套,拿着一柄如艺术品般精致的金色小斧头,而在斧刃上,一层下落的血珠,这些血液偶然留在黑色衣服上,还有袖子,并且顺着边缘滴落在地,留下一滴滴的殷红血珠,血珠在门外的脚垫绘画出一副诡异而妖艳的油画。
看起来有些狰狞可怖,有些血腥。
那一刻,肖慕辰迟迟没有反应过来,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嗯……如果对方武器上面的粘稠红色液体是番茄酱就好了,哪怕今天是万圣节,他只是被人耍了,又或许某个邻居开的玩笑。
但肖慕辰实在无法判断那些鲜红的液体,是否是番茄酱,他总不能伸手粘上一点放在嘴里尝尝。
看着那血珠子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在脚垫边缘留下斑驳的红色,肖慕辰恢复过脸色,目光疑惑的落在那张年轻人的脸上,此刻,对方正好摘下墨镜,朝着他诡异的动了动嘴角,似在微笑,也是威胁,诡异模样给人一种不好的预感,就像……在演绎恐怖电影之中的桥段。
肖慕辰也非无名之辈,至少那一张有点苍老的脸上,道尽岁月余波的心酸苦楚,他并没有被吓到,只是见此架势,酒气去了一点,带着疑惑,再看向了对方那张比自己年轻很多的面孔,那人歪着头,也不说话,就这么站着,灰色碎发下眉毛细长,他忽而露出一口小白牙,笑的让人毛骨悚然,心生寒意。
现代的年轻人,可真会玩啊!肖慕辰忽然也耸肩笑了,却不见任何反击和寻找武器的架势,干脆道:“找哪位?”
这份平淡的表现,未免过于出奇。
那人挑起眼皮,小斧子在手心转了半圈,血迹甩的到处都是,他嘴角一动,语气阴森缓缓说道:“难道……你不认识我了?”
肖慕辰闻言,更加皱眉,目光仔细观察对方几秒,可在记忆中完全找不到此人,他叹息一声揉着头,自言自语:“忘了也好,既然忘了,我们就不做朋友了,陌生人,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我这里不欢迎你。”
男子愕然,冷笑着,抖了抖兜帽,牙齿间困难地挤出几个字,“你这个人……这个逻辑,真的……我服了……”
肖慕辰打算就此把对方完全忘掉,也把这个看起来不怀好意的人关在门外。他才行动一半,那金色精致的手斧就一下伸过来,精准的卡在门缝,别开了关闭的门扉,锋利的斧刃对准房内,男子那双歹毒的眼睛阴测测的盯着自己,面孔微微凑近……
“你是近视眼吗?看不清的话,可以把眼睛带上……”
“咳……你这人真会开玩笑……”
“我真不会开玩笑……”肖慕辰无力吐槽。
肖慕辰的回答再次打乱了这男生原本的节奏,他也不藏着掖着,咬牙切齿的摊牌道:“您真是不给面子呢……好吧!我直说了,您不认识我并不奇怪,因为……我们并不认识,我今天,特意来找您的,不好意思,肖先生……嘿嘿,听说你很有钱,我呢!就喜欢和有钱的人做朋友,所以,今个儿抽空来一趟,我这大老远来的,肖先生该不会不赏脸吧?连个门都不让进……或许等这一面之后,大家聊得很开心,我们就成朋友了……”
肖慕辰听完,不声不响站立几秒,呆滞之后,终于完全明白这家伙来意,他哦了一声,一副豁然的语气问:“你打劫是吧?”
那人毫不避讳的点头,“虽然你反应很迟钝,但我原谅你了,破财免灾懂吧……我要警告你,你最好不要……”
肖慕辰打断了对方,似乎嫌弃对方的啰嗦,礼节性的开了门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自己一个人先走进房间,道:“我讨厌绕弯子,早那么多废话干嘛,浪费我的脑子!……嗯,先请进吧!记得关门。”
男子哑然,望着敞开的合金门,后面的话被生生憋了回去,他的业务中,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奇葩,那淡定而冷漠的脸上不见分毫惧色,这不是正常人的表现,他真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也不迟疑,那样就表现自己太懦弱了,于是果断抬脚进入房间,看到肖慕辰正在用大号玻璃瓶给他甄满一杯红酒,他很想问问对方,是不是表现的太平淡了,注意,这不是演习!这真的不是演习……他忽然端起金色手斧,放在在鼻尖嗅了嗅,眼神疑惑,脸色茫然。
肖慕辰此刻慢慢端过来一杯红酒,放在茶几,“别站着了,请坐吧……”
男子犹豫,对方会不会在酒杯下毒,或者偷偷报警,拒不配合自己的劫持计划。
他看着肖慕辰,只见对方懒洋洋的坐在身边的沙发,一动不动,仅仅发呆失神,看着茶几有点凌乱的檀木桌面。
几秒钟后,肖慕辰才晃了晃头,很客气的道:“不好意思,今天喝了点酒,有点不太清醒,见笑了……你也别紧张,就把我当成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啧啧……您又开玩笑。”就在男子以为对方该老实配合自己的时候,肖慕辰再次默默的喝了口葡萄酒,完全没回答他任何问题,说出了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话,“我有种预感……”
男子皱眉,不解地等待着。
肖慕辰神色呆滞,眼神迷离,说:“很强烈的预感!一切都将终结,马上了,那一天,我能感受到,越来越近……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你是想死吧?”
肖慕辰认真一想,还真的点了点头,“可能吧……”
大脑朦胧的记忆,这个世界没有他的后续了,他会死,尽管不知道会怎么死,但看现在,可能有大几率被斧头砍死,或许这就是他的预感。
男子着实忍不住,金色斧子砸在茶几,嵌入檀木雕花上面,内层玻璃里面也被砸出一片冰花裂纹,他愤怒道:“你想死没问题!但你能认真一点吗?尊重下我的职业……”
肖慕辰冷冷坐着,安静等待,“我理解,你的意思是……让我稍微表现一点害怕的情绪对吗?”
男子用带着腕表的左手捏着武器,深呼口气,带着怒气道:“靠!我看你就是有病,精神病!马上把钱交出来!值钱的东西!不然……哼!你是个作家对吧?再不配合,老子剁了你十根手指……让你以后再也没法子碰键盘……”
肖慕辰没有任何动容,没有恐惧,冷淡的像一个机器,完全和一个精神失常的人无异,肖慕辰等待了一阵,甚至端起手看了看,然后望着对方,语气委婉如常,只是他的话,柔和之下透着十二分的刺耳,“不错的选择,好吧!我不要手指,我什么都不需要了,都结束了,你们,还有这一切……这该死的一切,结束了!”
几秒钟后,男子眼看就要动手了。
肖慕辰喃喃自语,如一个思维混乱的神棍,“该发生的事,一切都将发生,不可阻止……既已如此,发生之后,我便能见到我预感背后的景象了,真是期待,安详的黑暗,美丽的死亡,清净和美好……该结束了,早该结束了,你动手吧,干脆一点,不要犹豫……”
清秀男生碰到如此催促,整个人都傻了,他愕然间嘴唇结巴,却是根本发不出声音,其实,他一直来的一切强势表现,都只是安排好的表演,目的在吓唬对方,他是抢劫没错,不过却没有害人的胆子,抢劫会入狱罚款,但杀人可是要偿命的,他是不可能去伤害面前这位肖先生。
肖慕辰说着话,忽然笑了,笑得轻松,端起了杯子,抬头看向男子,“我知道你听不懂我的话,不过没关系,你不必紧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按照你的想法,嗯……我看你似乎有点焦虑,可以喝上一杯,舒缓下心情……对了,如果心理有什么问题和难言之隐,也可以简单谈谈,说出来,心情或许会好一点……别那么愁眉苦脸看着我,我又不是怪物……”
这番话,几乎把对面男子肺都气炸了,他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让自己语气凶狠,“你让我该做什么就做什么?那我是不是现在就在你的脑门上来一斧子?”
“来吧,下手狠一点……”肖慕辰点头,把手里杯子稳稳放在杯垫上,靠在身后单人沙发,毫无防备的张开双手,闭上眼睛,等待着。
男子默然接受着发生的一切,他犹豫着,畏惧着,在之后慢慢摇头,脸色跟吃一个死苍蝇一样难受,他装不下去了,他要再次摊牌,手里的武器松动了,他勉强的从喉咙吐出颓丧的音调:“我可能要自闭了,我现在很怀疑自己业务的能力,在以后的一段时间,我都要好好的反思今天发生的一切,到底我哪里出了问题。明明不会有疏漏的,明明我这么专业……你肯定识破我了对吧?嗯,肯定是的,你是一个出色的作者,定然有着出色的逻辑思维和强大推理能力,如此有恃无恐!你肯定是早就看破了……嗯,到底是哪里出现问题了呢?难道是……我身上的血不太真实……味道也还可以呀,看起来也足够粘稠。我的出场方式吗?也不对。明明很专业,这装备都是我特意挑选的,方才在电梯遇到一个黑色礼服的漂亮小姐,她被我吓坏了,跑出去的时候慌不择路……唉?为什么到你这就不好用了呢?唉,打劫你,是我人生最失败的一次工作……现在,不瞒你说,我真的想砍死你。”
肖慕辰恍然大悟,眨了眨眼睛,慢慢点头,“砍死我吧!你觉得开心!现在也不晚……”
男子看着肖慕辰自顾坐着,也没逃跑的打算,他足足盯着半分钟,鼻子都气歪了,最后只得咬着牙叹着气,“唉……活见鬼,我是真无语了!你在耍我对吧……”
“没有……”肖慕辰无奈摇头。
男子完全不信,“我看你就是在耍我!”
“真的没有……我不是那样的人。”
沉寂的空气中,透着诡异,两人大眼瞪小眼。
沉默中肖慕辰绷不住了,看着对方,慢条斯理道:“那个……我看你挺需要钱的?对吗?”
“唉……”
肖慕辰私下一扫,随口说道:“别叹气,虽然我现在也没多少钱,不过千把块的还是能帮到你……要是不够,我这个小公寓里还有点家当质卖,你看上什么就搬走,别客气……”
男子阴阳怪气,“你还挺大方的?”
肖慕辰认真解释:“不是,我也不算大方,只是这些东西我觉得以后也用不上,我有种预感,马上结束了……”
对方捂着头,仿佛精神受到了巨大的污染,声音狠厉,“行了行了!你别预感了!我是缺钱,但我更仇富,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群人高高在上……老子看你有钱,就想坑你一笔!懂吗……”
肖慕辰算是懂了,摸着下巴,沉吟道:“哦……原来是这样啊?不过这样做风险太大了,我建议,以后……还是别这样了,安分一些,找个好工作,踏踏实实的生活……我们不能做这个时代的拯救者,至少也别添麻烦……给彼此一些时间,会好起来的……”
男子看着他,肖慕辰看着对方。
“我明明在和你谈钱的问题?”
肖慕辰很坦诚的说:“说真的,其实我也没什么钱……”
骷髅衫男子转头,完全不信,他手抓着武器指着布置优雅而华丽的房间,恶狠狠的问:“能住这么大房子?你说没钱?骗鬼呢?”
“房子呀!租的嘛……我真的没钱,工作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一个人,天天闷在这地方对着电脑码字,我开销也少,没不良嗜好,不乱花钱,甚至平时也不出门,嗯,钱倒是攒了点,但也只租了这么个地方……我无家室长辈,无妻儿子女,这钱对我来说……”肖慕辰端起杯子,自嘲而感慨,“就跟这酒水无二,点缀生活,多种滋味,实则也就这样。”
这番话,让对方算是略微了解了肖慕辰这个人,男子压下心绪,缓缓道:“你又在开玩笑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