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咳嗦，咽喉猩甜，吐出一口口粘稠的血浆，伸手撑着身体，用刚刚恢复过来一丝丝的力气，狼狈爬出身下的蓬松而乱糟糟的杂物堆，最终站了起来，又是一个九尺男儿。

雨水顺着鬓角流过，在苍老而坚毅的面孔上，他的目光盯着不远处亮着的一间房子，无比冷漠，扫了垃圾堆一眼，俯下身信手抄起了一根半米处的铁皮棍棒，大步间冷然走去。

肖慕辰逝去的力量，随着胸口心脏传来的热流慢慢恢复，他觉得自己比以往都更健壮，当他走到房门，门却反锁了。

隔着门，他能听到女人的求饶和啜泣，以及男人的谩骂和殴打，还有砸东西的声音。

“我真的只有这些……”

“贱人！你一定把钱花在那混小子身上了！我今天打死你！”

肖慕辰用胳膊手腕使劲敲了两下，见推不开，他也不犹豫，后退两步，大力一脚踹向了老旧的金属铁门。

哐当一声，房门四分五裂。

黑夜下的狂风暴雨，肖慕辰残破的躯体是那般挺拔，伫立在原地。冷冽的眸子，就宛如沙漠中的蛇蝎，那不似人类的冷酷，让人感受到那巨大的愤怒。

高大男子停下了手，回过身来就看见这一幕，他见了鬼一样，下意识骂骂咧咧，刻意掩饰内心的畏缩悚然，当注意对方手里的家伙，他急忙就近抓起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命硬的小子，你要是敢过来……”

高大的男人面对咄咄逼人的怪物，虽然话语依然硬切，但暴露的胆怯隐瞒不了任何人。

这个时候，肖慕辰没去理会任何问题。

他胳膊一动，双手抓着沉重铁棍，也不管对方手里的武器，冷漠上前。

那男子手持刀子，却不敢和他硬碰，退了两步，已经背靠墙边，不得已抓出锋利的刀子妄图恐吓。

但是，肖慕辰那张冷漠的脸上，没有丝毫恐惧的情绪，靠得近了，铁棍抬手便砸。

毕竟刀还是太短了，再加上对方无心战斗，已经彻底输了。

钝器挥舞，落在魁梧男人身上，一阵阵令人扼头皮发麻的闷声，伴随骨骼碎裂，肖慕辰三两下工夫，动作就慢了下来，剧烈的喘着粗气。

男人昏迷不醒，倒在墙角摊开双手，一柄刀子无意识地落在肖慕辰的脚边，叮当脆响。

丢下了染血的铁棍，肖慕辰慢慢拾起了刀子，理智告诉他，需要动手，昔日习惯带来非常强烈的冲动，于是看向了男人的心脏，准备刺入。

只是……

熊猫眼一身伤痕的女人颤颤巍巍的爬了过来，抓住了肖慕辰潮湿的裤脚，很用力。

肖慕辰回道：“让开……”

女子没有松手的迹象，苦楚的摇头，“请你不要杀他……”

肖慕辰妄图绕过女人，用刀子在墙角昏迷的敌人的脖颈开一道口子，可是，他失败了。

女人伏着身体完全挡住了自己的前夫，不让肖慕辰下刀子。

肖慕辰在原地站了几秒钟，目光是深深的疑惑，他问道：“我不懂，难道他不该死吗？你为什么还拼命保护他，何苦呢……”

女人不敢抬头，抿着嘴，也不回答。

真是一个固执的傻女人。

肖慕辰无可奈何，茫然的站了会儿，深深看她一眼，还是随手把刀子丢在柜台，后退几步，安静的找个地方坐下，他很虚弱。

房间被这么一糟蹋，大概不能住了，所有的东西都散乱在地上，破坏的家具七零八落，几处地方还残留血迹，若不是外面的大雨，定然可以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五分钟过去了，女人见到肖慕辰再也没有冲动，这才稍微宽心，让出了位置。房间的风很大，她先是找了一个大衣披在地面男人的身上，然后找到医药箱，小心翼翼的靠近肖慕辰。尽管害怕，但她还是过来了，声如蚊呐，“你受伤了，我可以帮你……”

肖慕辰看着对方复杂的眼神，沉默的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女人看着他，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回答，肖慕辰已经伤痕累累，额头青肿，嘴角流血，肩膀一道裂开的口子，手臂上绽开的皮肉血液还在流淌，在身躯上更是没一寸完好的地方，没事一词，也不知道怎么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她不在劝说，直接打开药箱，试着上前帮忙处理伤口，肖慕辰倒也没有拒绝，只是非常不习惯。

没有高级的医疗用品，只有简易绷带掺和一点药粉药膏。

“伤口可能会很痛，你坚持下……”

女人检查肖慕辰的伤口，越看越是触目惊心，干涩了咽了口唾沫，她露出歉意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包扎。

她很担心自己的粗鲁让肖慕辰感觉过度的痛感，对她不满，所以很是谨慎，只是，至始至终，肖慕辰那张沧桑的脸都面无表情，哪怕药膏涂抹最刺激痛觉神经的时候，他都没有挪动一下，没发出一点声音，甚至脸上一点反应没有。

她忙碌一阵，大概结束了，同样找了一个大衣披在肖慕辰从身上。

肖慕辰可算开口了，一句话仿佛憋了许久，“这种人，值得吗？”

董女士站在身边，用了片刻才理解他什么意思，愣了半秒，苦涩，然后慢慢摇头，“他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你也知道，那是以前……”肖慕辰觉得这样的男人还是死了好。

“那我也不想看到他受伤，你不要伤害他好吗……我可以把钱都给你……求求你了好吗？”

肖慕辰看着她的眼睛，所有的劝说，都在那种特别的温柔下融化了，他无奈开口：“何苦，唉……傻女人……”

女士擦着眼睛，自嘲地笑了，“我从小就很傻……”

这真是个傻透顶的女人，不过，也只有傻透顶的人才愿意在一个寒冷的冬夜，阴暗的街角捡到一个陌生人，不留余力去帮助。肖慕辰觉得，那个男人只要没死，以后仍然会欺负身边这位可怜的女人，这就是事实，肖慕辰不喜欢这个事实。

瞥了一眼，正巧，望到那男人动了。

他慢慢苏醒，一阵剧烈的咳嗦后，睁开眼睛，一下就看到肖慕辰在另外一端墙壁坐着，露出冷漠的眼睛，霎时间他回复记忆，一个激灵后，神色布满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