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志远向池非打了一下眼色,让他继续说下去。
池非于是接着说:“第四条,不管是健康人还是病人所产生的生活污水和排泄物都不能倾倒进河里,以免污染水源。要统一倒在远离生活区的地方。
特别是病人的排泄物,一定要挖深坑集中处理,面还要洒生石灰去毒。
另外人多聚集的地方,尤其是在士兵众多的军队当中,每天都要有专人负责检查所有人有无发烧、皮疹等症状。一旦发现,要马隔离报。
这点各位大人同意吗?”
众官员觉得这是应该的,纷纷表示同意。
“第五条,所有死者尸体,不管是得瘟疫而死还是因为其他原因而死,都要就地火化。
如果之前没有火化而安葬的,其安葬地要列为禁区,不许任何人接近。”
此话一出,许多官员顿时议论纷纷。
“苏小哥,所谓死者为大。你要把死者尸体火化,我怕家属会不同意啊。”
“对啊,这不是死后还要受火烧之刑吗?不会有人答应的。”
“这也实在太不近人情了吧。”
“我怕强硬执行的话,会引发民变。”
池非诚恳道:“各位大人,尸体如何处理不当会传播瘟疫这事,相信各位应该也是知道的。
关于民众的引导,在下认为可以聘请几位僧人或法师向民众解释。就说凡是得了瘟疫而死的人,必须要经过火葬才能烧尽身的瘟业,然后重新投胎做人,否则下辈子会沦为六畜。
这或许有些愚民之意,但如今事态紧急,如果不把尸体处理好的话,我怕会爆发新的瘟疫。
我相信死者本人也不愿意自己的尸体会感染别人,让自己死后还要徒生罪孽。
各位大人认为如何?”
众官员也知道尸体处理不当的确会传播疫症。所谓事急从权,他们细想之下,觉得池非这法子应该可以让那些死者家属同意火化尸体。
毕竟人都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只要是请僧人或法师来向众人解释的话,此计应该可以行得通。
看众人由刚开始的犹豫逐渐变为接受,池非知道这条也算是过了,于是接着说:“第六条,凡是要进出疫区,或与病人有所接触的人,都要佩带用细密绵布所做的口罩。
从疫区出来后,还要用热水洗澡,其身的衣物也必须要在沸开水里煮过方可再穿。
这点也是那位僧人告诉在下的,他说有时病气会从口鼻处进入,因此需要用口罩盖住口鼻。
而煮沸的开水可以消除病气,因此衣物要在沸水里煮过方可再穿。
我也是根据这点,才告诉卢大夫,凡是缝合的针线都在沸水里煮过方可使用。
这方面卢大夫你最有经验,你来说说这样做是否真有效果?”
卢靖赶紧回答道:“是的,先生。
在用此法处理过针线,再给伤员缝合后,就很少再出现伤口溃烂化脓的情况,这确实是有效果的。”
听大名鼎鼎的卢神医这样说,众人也不得不信。
“关于口罩的样式,我等一下会给各位大人分发几个下去作样版,你们叫人直接制作就可以了。”
“那就多谢苏小哥了。”
“如果真能隔绝病气,这名叫口罩之物也确实应该大量制作。”
“只是苏小哥,这口罩需要制作多少才够?要每人一个吗?”
池非回道:“一般人不用,只有那些经常进出疫区,或与病人有所接触的大夫和士兵才需要。
当然,各位大人也可以把此法教给普通民众,让他们自己去制作口罩来保护自身免受感染。”
“这倒是好办法,平民百姓一看到大夫和士兵个个都戴这玩意,应该会有样学样自己学着做的。”
“没错,一定会的。”
“另外在下再补充一句,凡是从疫区出来或与病人有所接触的人,即使已经洗过澡和换过衣服也不能马进入安全区或归队,需要单独隔离一段时间。
在确认没有受到感染后,方可让其回归。这也是为了防止对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瘟疫传其他人。”
这点众官员都能理解,所以没有人提出异议。
“第七条,要安抚好已经得病的人,并积极给他们治疗,万万不能弃之不管。
各位大人应该知道,人在绝望的时候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如果这些病人在得知官府已经放任他们自生自灭,难免会心生怨恨从而做出什么极端行为来。
例如抱着要死就一起死的想法,偷偷进入安全区把瘟疫传给其他人。
这种事听起来有些骇人听闻,但并非没有可能。
所以我们要安抚好这些病人,该治疗的治疗,不要轻易放弃。
同时隔离区外面也要加派人手看管,以免被染病者逃出来酿成大祸。”
众官员知道他说得在理,全都点头同意。
“以七条,就是在下整理的防疫措施,希望各位大人能够认真执行,一起努力把这场瘟疫消除,拜托各位大人了。”说完,池非对所有官员郑重地行了一礼。
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众官员知道他这话是代表大将军宁志远说的,当下哪里有人敢反对,纷纷表示会好好照做的。
宁志远也适时加了一火,表情非常严肃地说:“如果是平常其他事,你们阳奉阴违也好,敷衍对待也罢,我都懒得去管。
但此事非同小可,一旦处理不好真让瘟疫漫延至京城,我们所有人都会被朝廷问罪。
我有什么下场现在还暂时不好说,但你们这身皮子就别想再穿下去了。
至于信与不信,就随你们的便。”
众官员一听,顿时脊背一阵发凉。
他们很清楚,大将军说的是实话。
如果真让瘟疫漫延至京城,圣一定会大发雷霆。到时被革去官职还算是轻的,就算被抄家砍头都有可能。
几乎不约而同地,所有官员立刻大声叫道:“大将军放心,下官一定好好执行。”
看到众人都知道利害了,宁志远这才让他们都回去按刚刚说的去做,他到时会派人去监督完成得怎么样。
众官员知道这回大将军是动真格的了,哪里还敢大意,立刻领命告退。
等众人都离开后,宁志远把西北布政使严春来单独叫进了书房。
或许是因为刚刚在众多官员面前丢尽了面子,此时严春来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宁志远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表情冷淡地说了一句:“你可知道,在我来之前,圣正打算把你换下来?”
此言一出,严春来顿时如受雷击,脸色大变。
他是久经官场之人,自然知道在这个节骨眼如果圣真把他换下来,那他这仕途基本就已经走到头了。
宁志远接着说:“但我劝住了圣,叫他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知道为什么吗?”
“下、下官鲁钝,请大将军明示。”严春来冷汗直流。
“因为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已经是大多数官员唯一能想到的法子。
就算换其他人,也不过是换汤不换药而已,根本无济于事。
与其这样,还不如把你这个熟悉西北的老人留下来更妥当一些。”
“多谢大将军体谅,下官是真的已经尽力了。”严春来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这副反应一半是演戏一半是发自真心。
他身为西北布政使,可以说是整个西北文官集团的一把手。
这几个月来,他确实被不断在各地爆发的瘟疫给搞得焦头烂额。
心里承受着极大的压力,几乎就没一晚能好好睡个安稳觉。把他折磨得头发都掉了一大把,实在是苦不堪言。
严春来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如果不能平息这次瘟疫,圣是一定会降罪下来的。
他时刻都感觉到仿佛有一把刀悬在自己头顶随时会掉下来,让他寝食难安,没一刻安宁。
虽然不知大将军有何目的,但难得听到有人对他说这样一番贴心的话,他心中自然感动不已。
这段日子实在太难熬了,他都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宁志远正容道:“既然圣让我亲自督办此事,那我也算是跟你们坐在同一条船了。
假如这条船沉掉的话,不仅是你,我也落不到什么好。
严大人,如果你不想船沉的话,那就好好按我说的去做。也许这样,我们还有一线生机。你认为呢?”
严春来赶紧大声表态道:“大将军放心,下属一定严格遵照您的吩咐行事,绝不敢拖延半分。
谁敢不遵从的话,下官第一个不放过他。”
“好,那就让我们一起同心协力、共渡难关。”
“是,大将军。”严春来十分激动地应道。
看他神情不像作伪,宁志远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只要严春来这个西北文官一把手肯认真做事的话,那他底下的官员自然不敢怠慢。
果然,这些喜欢装腔作势的文官有时候就得好好吓一吓才肯老实听话。
当然,宁志远说圣想把他换下来也并非是假话,只不过宁志远觉得与其让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人来接替严春来瞎指挥,还不如把他保下来卖他一个人情,这样才有利于小女婿在西北推行他的各种防疫措施。
至于最后结果怎么样,就要看小女婿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