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胡大军第一个对上的目标是卢州府,这个不久前才被胡人偷袭占领的大城。
谢昱昆等领军大将原本以为卢州府之战会是一场硬仗,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当他们去到那里的时候,却发现城门大开,无数卢州府百姓正满怀激动地聚集在门口迎接王师的到来。
谢昱昆派人一问才知道,原来早在三天前,胡人就已经提前撤离了卢州府。
虽然城内已经被胡人抢掠一空,但至少大部分人还是安然无恙。
能够兵不血刃地夺回卢州府,这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大好消息,全军上下顿时士气大振。
进驻卢州府后,谢昱昆等领军大将仍旧有些不敢相信胜利来得如此轻易。
但不管怎么样,卢州府已经确确实实地拿了回来,这绝对是一件大喜事。
按道理来说,夺回卢州府这样的大城,理应好好庆祝一下才对。
但谢昱昆却担心顺天帝会利用庆功宴之便大肆收买人心,所以有意停办了庆祝活动,尽量避免皇帝和地方卫所将领有所接触。
如果换作以前的话,顺天帝一定会大发雷霆并借机挑事,但当天晚上他在听过心腹臣子许钰初的推断后,只感到天都快塌下来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挑事。
他没想到谢家真的对他这个皇帝起了杀心。
可他不是安国公的亲外孙吗?谢明顺难道就一点也不顾念祖孙之情?
虽然他很想安慰自己这只是许钰初的胡思乱想,安国公不可能对他这个身上留有一半谢家血脉的人外孙下得了手。
但赵焞丰毕竟不是傻子,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出征以来谢家对自己的各种阻拦,再加上这次前所未有的分兵举动,都可以看出大舅谢昱昆确实心怀不轨。
还有,谢家执意要让堂兄福王赵焞安代理监国,很明显也是为了这一目的作铺垫。
谢家,是真的想换人当皇帝了!
想到这里,顺天帝顿时感到全身冰凉,甚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几乎下意识地,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想立刻派人回京城杀掉福王赵焞安,这样就没人有资格替代他当皇帝,这样他就安全了。
如果这还不够的话,那就把老赵家全部人都杀掉,杀到只剩他一个姓赵的人,那就肯定没事了。
但他仅存的理智很快就泼了他一盆冷水,告诉他这是不可能做得到的事。
既然谢家有心想换人当皇帝,那身为候选人的福王赵焞安肯定会受到谢家的严密保护和监视,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他根本不可能。
光是想杀一个赵焞安就如此困难,更不要说整个老赵家这么多族人哪里杀得完。
先不说能不能做到,光是他这个举动,就足以让他众叛亲离、遗臭万年。
“许卿哥,你说朕现在该怎么办?”在无计可施下,赵焞丰已经顾不上什么皇帝的威严,直接向面前的心腹臣子许钰初求救起来。
一路上已经苦思了很多天的许钰初正容道:“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如今最重要的是保住皇上的安危,其他一切都可以暂时放下。
臣提议,在征战之时,皇上所在的后军要尽量紧跟前军,不能离主力大军太远,这是最紧要的第一点。
其次是一旦发现有胡人从后偷袭,皇上要立刻与前军会合,这样胡人就无计可施了。
另外此事虽然凶险,但对皇上却也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此话怎讲?”
“一旦胡人真的从后偷袭,那谢家想要兵分两路的做法就站不住脚了,那时皇上就可借机坐镇中军。
虽然具体指挥还要靠谢家等人来实行,但在普通士兵和百姓看来,皇上才是统领全军之人,这才是御驾亲征该有的样子。
只要此战大捷,那皇上的威望自然也会名震大魏。
到时民心所向,百姓拥护,就算是谢家也对皇上无可奈何。”
“好,此计大妙。如果是这样,那朕就放心了。”赵焞丰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地兴奋不已。
相对于他的安心,许钰初心里却始终压得一块大石。
他对皇上所说的这些话,至少有一半是为了安慰他,让他不至于方寸大乱而已。
事情真的会这么顺利吗?
对此许钰初已经不敢再抱太过乐观的想法。
随着跟谢家交手的次数逐多,他越发体会到谢家是何等强大的存在。
虽然谢家还无法完全掌握全国所有地方卫所的兵力,但谢家以禁军和五军营这两方兵力互为犄角,牢牢控制着整个朝廷,尤其是兵部。
而身为皇帝的顺天帝却连一支可用之兵都没有,完全成了谢家的傀儡。
只要谢家一直控制着天子,控制着朝廷,那谢家就是代表着朝廷,代表着天子在统率全国的兵马。
在这种态势之下,有哪个地方卫所敢不从?
谢家这是典型的挟天子以令诸侯之计。
如今谢家甚至想除掉顺天帝,换上一个更加容易控制的福王。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谢家一定会不择手段。
而他们能做的,不过是见招拆招,苦苦求存而已。
双方实力相差太过悬殊,想破局实在难上加难。
许钰初甚至开始后悔当初怂恿顺天帝御驾亲征这个做法,如今看来这是一步凶多吉少的险棋啊。
为了以防万一,许钰初在犹豫了一下之后对顺天帝说:“皇上,臣还有一招备用之策,可保皇上平安。”
“许卿家快说。”顺天帝赶紧催促道。
“此策有些大不敬,故臣一直在犹豫该不该对皇上明言。”
“朕恕你无罪,许卿家不妨直言。”
“谢皇上。此策其实很简单,用的就是李代桃僵之计。
皇上可找一名体形与您相似之人,平日里就让他穿着您的金甲随军而行。
而皇上您就假扮成一个普通护卫跟在此人身边指挥其行事。
只要皇上尽量深居简出,并且出行以马车为主,这样就不会被人轻易认出。
而那个假扮皇上之人,不仅要让他终日以头盔覆面,并且尽量少言寡语,应该就可以蒙混过关。
假如皇上需要跟各位大人商议事情的话,可以等到晚上换回正装后再行商议。”
顺天帝表情凝重地说:“许卿家,情势真的已经如此凶险了吗?”
“是的,皇上。
皇上您身披金甲,在胡人眼中最显眼不过。
假如胡人真的从后偷袭,一定会对皇上您紧追不舍。
臣担心一旦胡人把去路截断,后果将不堪设想。
如果皇上假扮成普通护卫趁乱逃走的话,胡人应该不会费力追赶。
这也是无奈之举,请皇上明察。”
顺天帝在考虑了好一会之后,终于叹了口气说:“就依卿家所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