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徐允祯府柴房，大明定国公端坐在一个破门板床上，身材魁梧，壮而不胖的郑恩就在他对面草垛上坐着。

徐允祯打量着眼前这位翻墙直入柴房找到他的魁梧汉子，不敢相信他就是一个月前那个两百多斤的虚胖男。

可如今由不得他不相信，左都御史李邦华的亲笔信，还有永康侯徐锡登、武安侯郑之俊、定西侯蒋秉忠、定远侯邓文明，大明不多的、还活着的侯爵联名信。

也不知道这四位侯爷刚刚死里逃生，又跟这个郑家的小子搅在了一起。

郑恩笑吟吟的看着徐允祯也不说话，他知道，此时能坐在这里，哪怕只是草垛子，主动权也落到了自己的手里。

所以不着急。

郑恩不着急，徐允祯却是等急了，甩了甩已经破的不能再破的儒服：

“郑公子拜访本公不知所为何事？不会单单为了笑话本公吧！郑公子你可是北京有名的富人，相信顺军正在找你呢，在我这待久了，不怕暴露？”

徐允祯的话暗含威胁，也不知道都这地步了，还哪来的勇气。

“也是，定国公只要大声一喊，就有顺军冲入这国公寝宫。”

可不就是如此，为何堂堂定国公要在柴房接待郑恩，因为他现在的坐所就是柴房，还是独守空房。

家中成群的妻妾倒是住在原本富丽堂皇的大卧室，但是徐允祯不能去啊，这每一个卧室都是有新的男主人的，还不止是一个。

这一句话让徐允祯痛彻心扉，一旁的郑恩还添油加醋：

“一门两国公，何等的殊荣，整个大明朝都无人能比，可没想到本来最繁荣的北直隶一系，竟然沦落到这地步。

不知道作为开国第一功臣，初代中山王，得知他的后代如此，会不会领着十万鬼兵，再造一次大明江山？”

中山王就是徐达，就是徐允祯的祖宗，祖宗是大明第一功臣，第一将。

徐允祯已经面沉如水，看着郑恩恨不得上前掐死他，可显然是做不到的，全身的伤还没好呢。

身上又有烙伤，又有割伤，那是直接片下的肉呀，还好没有被用上夹棍，不然手脚骨头碎裂，一辈子都完了。

想到这，徐允祯忽然发现，联名写信给他的四位侯爷，都是没有被用刑致残的人。

都是一个牢房的，这个事情倒是门清，想到牢房的遭遇，徐允祯就是满身冷汗，再敲打郑恩的心都没有了。

“四位侯爵是如何从了你的？你这又是如何说服他们加入你这个什么天地会的，连严刑拷打都舍不得拿出来的银子，还都给了你。”

徐允祯总算面对现实，直入主题，四位侯爷的联名信摆在这里，由不得他们不信。

郑恩还想打哈哈，说四位侯爷忠心爱明啥的，最后看徐允祯那着急的样子，也就忍着没说这类场面话。

定国公府是北京难得的豪宅，顺军高层可有不少住在这里，待久了也确实危险，还是趁着天要黑了，定国公府的顺军开始加班了，这个空挡，早日拿着银子翻墙出去的好。

郑恩也是直奔主题：“很简单，我能保住他们的性命，用已经不属于自己的钱，保暂时还属于自己的性命，这个选择，没有人会不去选吧！

或者说，定国公还觉得你交了赎金，就可以继续活下去？”

交了赎金之后，还能继续活下去吗？这是徐允祯不愿面对的问题，如今被郑恩给无情的提出来了。

在牢中，顺军拷打原明官员可都是往死里整呀，不管你是国公还是首辅，拳脚都是轻的，打板子都是开胃菜，割肉、割耳朵、剁手指……这也是配菜而已。

每天牢门口打造的两根柱子上，都有人被凌迟处死，这些还不一定是赎金没交够的，多半都是刘宗敏那厮临时加价，或者是凶性大发，不管你给了多少钱，就是要剐了你。

这是往死里得罪啊！根本没想过你这些活下来的人会不会记仇，特别是交够银子之后，拖着伤残之躯回去的，基本上一辈子都离不开床了，能不恨你吗？

就算是活下来的，都去他徐允祯一样住在柴房，每天眼睁睁的看着家中女眷被顺军糟蹋，而且总有那么几个让他观战的。

妻女被糟蹋，自己还要被迫观战，不管这个男人有多懦弱，记恨对方是肯定的。

可以说，整个北京城有钱有权的那一层人，都是深恨刘宗敏，整个北京城的人都在深恨顺军，可刘宗敏并不担心这个，大顺朝廷也不担心这个。

为什么呢？

普通百姓倒还好，没有人组织的情况下，就没有能力拿顺军如何，可在北京根深蒂固的勋贵不一样啊！勋贵哪个不是一个大家族，跟勋贵有关系的三教九流的北京人更是数不胜数。

再又有明朝时天宫神仙日子和大顺地狱的折磨，这个巨大的反差，难保不会在关键时期闹事，还是根据千丝万缕的关系网，组织大规模的闹事。

可将勋贵大臣往死里得罪的大顺上下，并没有流露出担心的样子，这事出反常必有妖，“妖”在哪里？如今郑恩提出来了。

“定国公真以为顺军会让你们活着？吴三桂已经投了清虏，清虏十万大军汇聚刚刚归顺的关宁军，自山海关入关，顺清大战一触即发。

那个时候，顺朝会容忍北京城摆在明面上的隐患？”

徐允祯被清虏入关的消息给惊了一下，但也很快就接受了，清虏入关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这么好的机会不入关，说出来他徐允祯也不相信。

也只有从未跟清虏打过交道的顺军，会想当然的以为清虏不敢得罪他新朝天威。

徐允祯被问的瞪目结舌。

——

四更凌晨，在最晚加班到三更的顺军也死死睡着之后，郑恩与徐允祯一起翻墙出了定国公府。

一把火烧了本就堆满柴火的柴房，同样被烧的还有一具身材与徐允祯差不多的尸体，尸体也好找，北京犄角旮旯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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