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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2章 相思作价这里是庄国。

奉天四年的庄国,并没有迎来想象中的辉煌。甚至单从老百姓的生活来说,也没有变得更好。

从“永泰”到“大定”,从“启明”到“奉天”,好像只是换了年号。

国战、刺王、政改、政变……脑袋割了一颗又一颗,旗号换了一茬又一茬,领土增了又减,人们还是那样生活。

那些在城楼上挥斥方遒看风景的人,总是变了又变,一轮又一轮。

或许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百姓,才是唯一不变的永恒。

其实“奉天”年号刚刚开始的时候,庄国还算风光。

因为“元老会”正式执掌这个国家,全面倒向道门,再不似庄帝时期的私心自怀、阳奉阴违。以国道院祭酒章任为首的“元老会”,对道门忠心耿耿。

而玉京山在时任大掌教宗德祯的授意下,给予庄国元老会相当直接的支持,大兴国势。甚至于在宗德祯彼时勾勒的“十二道宫”战略里,他亲自在庄国的三千里山河上圈了朱笔。

作为宗德祯“魁领道宗”的大计划里,相当重要的一个环节,“十二道宫”战略是有海量的资源支持的。

可惜天不遂愿……章任还在这里鞠躬尽瘁,在他心中近乎永恒的大掌教,竟然惨死于一夕之间。

在他肝脑涂地之前,宗德祯先肝脑涂地了。甚至还掏心掏肺,拔肠绕颈。

接着便是原天神灵前跳脚,景天子君临玉京山。

再就是围绕着玉京山大掌教之位展开的一系列事情,玉京山再不必思考怎么“魁领道宗”,更没人再记得“十二道宫”的战略布局。

至于庄国?

祝它好运。

这个屡经血火的国家,就这样被遗忘了。爹不亲,娘不爱,隔壁邻居却是越过越红火。

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国。

最辉煌时期也不过是庄高羡登临洞真,改元大定。最衰弱时期就是现在这般,泯然众国,平平无奇。

罗刹明月净本不该对这样的小国有什么印象。

但天下无人不知“庄”!

因为姜望,便生于此。

尽管他在各种意义上都已经和庄国没有关系,但他当年是怎样咬着恨地杀死庄高羡,所有人都知道。

哪怕是今天的“元老会”,也承认枫林血雨的正义性。

所有人都明白——

枫林城是姜望永远的痛。

当年那封字字泣血、追剿无生道的檄文,早就说清楚了绝世天骄的心中恨。

所以昧月贴在泥地里,凄冷地说出那句话,罗刹明月净便没什么可再纠结。

但色彩还在流动,来自上位者的审视,总是要剥开最隐秘最难堪的角落。仿佛只能在痛楚之中,才能见得忠诚。

“你喜欢他什么呢?”罗刹明月净这样问。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一般来说,应该问“你不喜欢姜望什么”。

因为这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衍道真君,人族第一天骄。他不仅仅在实力上冠绝同代,其为人族所做的贡献,亦是现世皆知。

有太多理由可以喜欢他,哪怕只是单纯的慕强,“第一”就是会得到更多的喜欢。

但这些都不应该是昧月的理由。

罗刹明月净审视这一点。她提问,需要一个说服她的回答。这比剥掉对方的衣裳还要冷酷和赤裸。已经超越了羞辱,是一种掌控和掠夺。

因为低到尘埃里的人,除了喜欢,没什么可称珍贵。

而喜欢一个人的原因,通常是自己人生的答案。

“我的出身您都知道,最早我是白骨道圣女。为了执行尊神降世的任务,去了枫林城,就这样认识了姜望。”

昧月没有沉默太久,甚至是听到了问题就开口。因为沉思后的回答,往往不被视为真诚。

“其实第一次看到姜望的时候,是以窥视的形式。我看到他,而他并没有看到我。”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三分香气楼的厉害,小小白骨道,只在西境腹地,在庄国那一片纠缠,如井底之蛙,不知道天地广阔。我在庄国的三分香气楼里隐藏身份,做了那里的魁……这是我和本宗最早的缘分。”

“有一天我们关注的重要人物赵汝成,呼朋引伴来到三分香气楼。这伙人叫什么‘枫林五侠’,很好笑的名字。我监察了他们的包厢。”

“之所以重点关注赵汝成,因为他生得非常好看。而一次来自白骨道种的反馈,叫我察觉他身上有某种晦隐的法术存在,他的光彩还是被压制过的。我意识到他身上藏着巨大的秘密——我不在乎他的秘密,但忧心他身上的秘密,会影响到白骨道的大计。”

“枫林五侠,是很有意思的五个年轻人。老大质朴仁厚,老二豪迈不羁,老四大方疏朗,老五生得漂亮……姜望是老三,第一眼看过去,最不特别的那一个。”

“他长得清秀,但不够好看,瞧着明朗,但不够大气,很有礼貌,但温吞了些。然而这群人却是以他为中心的,尤其我们重点关注的赵汝成,简直事事看他——我想这或许是个内秀的人。”

“然后我发现他确实不一样。”

“他才十几岁,在当地最好的青楼里,一群朋友一起放松的时候……他在修炼。”

昧月说:“一直修炼。”

“修炼?”罗刹明月净的声音里,来了一点兴趣。混淆在一起的色彩,变得更加复杂。填入蓝色,又从蓝色里炼出了青。

“走路的时候在练步法,拿筷子的时候在练剑。不是做样子,而是当成了一种习惯。好像说他答应了谁,一定要考进枫林城道院内门。”

昧月看着地上的泥土,泥土里什么都没有,也没有镜子可以照着她的眼睛。但她却像是看到了很多,很远。

“吸引我的,是他一定要做到某件事情的决心。”

“那时候我就看出来,他非池中物。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飞黄腾达,所以找机会接触他,认识他……如您所知,像我这样的女人,总是要多方下注,才能做出最好的选择。”

多方下注不是昧月这个名字所独有,而是三分香气楼这个将容颜定价的组织,一贯的风格。

像边嫱在草原,芷蕊夫人在荆国,都是播撒风情,择优而选。

这些个天香、心香,哪个不是待价而沽。

“但他终究太过弱小,白骨尊神决定提前降世。在白骨道和他之间,我没得选。我唯一能做的事情,是在枫林城灭的时候,放他离开,在他面前表演我的不由自主,放一条不知是否有收获的长线。”

“他的生死无关大局,我只是前期付出过,不想就这么浪费,抬了抬手。”

“没想到小鱼东入海,一跃成神龙。”

“我却因为白骨道的不堪造就,蹉跎了时光,多年困顿原地。”

“后来辗转洗月庵,三分香气楼,凭着用心,幸得楼主福佑,才得了几分造化,有了今天的样子。”

“可是他飞得好高。”

“我们再没有联系过,却一直听到他的消息。”

“我试图接触他,他却变得很冷漠。”

“后来黄河夺魁,东国封侯,天下开道,万界横剑斩绝巅……他走得越高,我心里就越不甘,越不甘心,就越爱他。这时候我才发现,曾经放下的饵,已经钩住了我的心。根植在时光里的纠葛,已经长成我的魔障。”

昧月最后又是一叩首,其势恨重,只恨不能把头磕得更低:“楼主问我喜欢他什么,我剖析我自己阴暗的内心,或我爱的是这份不甘。是这份得不到,这份失去。”

陷在泥淖里的人,连爱都不能纯粹。明明心动的是炙热的鼻息,是少年在风中奔跑,却只好说押注的是未来。好像没有切实的筹码,不足够阐述她的卑劣和贪婪,就不能说喜欢。

从那不断变幻的色彩中,终于探出一只手来,轻轻抚摸她的长发。

罗刹明月净的声音,仿佛在天边:“这又何尝不是真正的爱呢?”

“保持你的心情,不要忘记这份感受。”

“你做了很好的投资。这一次犯了蠢,需要好好的弥补。但不能急于一时。先冷却一段时间,再找机会。”

“所有的付出都是要有收获的,你的爱一定要拿到回报。”

她便为这一切盖下印章。

确定了昧月的作用,留下了她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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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这份感情估了价,并指示交易的方法。

这确然是三分香气楼的办事风格。

这的确是昧月这个名字,配得上的答案。

女人伏在地上,终于有了哽咽的声音。

不知为什么很悲伤。

她的悲伤也作价。

那声音幽幽咽咽,像一缕消逝渐远的风。

……

……

天空有月。

乌云掩了。

不算浓重的乌云,停在这座无名小山的上空,像是谁撑开的一柄伞。

黑色的伞。

隐晦且静谧。

今夜不会有风雨。

月光在云上打了个转儿,又回到了月上。

欲照离人心,终究又踟躇。

此时此刻此山上空之明月……月中是一个世界。

在这个琉璃般的皎洁世界里,优昙开,禅音不绝。

此界有山,有庙,有一个身穿暖黄色梵袍的老尼。

渊深不测的气息,说明她的强大。如有灵般飞舞的梵光,见证她的禅修。

她正身坐在蒲团上,身前摊开一本佛经,以手按住经文。生得慈面团圆,皱纹也有暖光,面有不忍,眸光带怜,但却不言不语。

倒是她身前黄铜光色的月天奴,已经坐不住蒲团,起身把住庙门,频频往月下看。

“杀人不过头点地,人死亦如风吹灯,何苦让玉真受这屈辱。”

端坐的老尼瞧着她,心中轻叹。

慈心当年就是太过执拗,不知变通,不肯忍气,才惨死在景国人手里。如今重修而来,不仅执拗,还比往时更纯粹。

死亡没有令其沦落,红尘未有将其污浊。

她也不知是欣慰还是心忧。

“慈心你宁死不辱,但若天平的两端,是你的尊严和洗月庵呢?”

现今都称“月天奴禅师”!

还记着“慈心”这个法号的,除了傅东叙那般,带着恶意的撕破脸的嘲讽。也就只剩眼前这身穿暖黄色梵袍的老尼……

因为她是当代洗月庵庵主,一直以来低调内敛的释家宗师,法号“慈明”!

她一直记得她的慈心师妹。

月天奴眸光低了几分:“洗月庵之重,自然胜过我的尊严。”

洗月庵最早收容玉真,予其庇护,授其妙法,许其未来,只算是一场交易——

祖师欣喜于玉真的道身之纯净,是白骨尊神养出的道果,欲以此身,补她月天奴之缺。以此全道,重开梵天。

说到底是对她的期望和爱护。

玉真从来不是洗月庵的偏爱。师姐慈明、祖师缘空对玉真的关注和诸般支持,都是对她月天奴的情感投射,洗月庵寄托未来于她,她怎么敢有丝毫懈怠?

当然洗月庵和玉真的交易,是说的清清楚楚,双方都自愿同意。拿走玉真的道身后,洗月庵也会为玉真养魂千年,香火塑身,尽心培养,助其成道。

为了更好地融合此身,她和玉真朝夕相处,姐妹相称,不免有了感情。

山海境中,她早识姜望。妖界之行,是她陪同。

对于玉真和姜望之间的纠葛,她应是当代洗月庵弟子里,看得最清楚的那个。

今见玉真如此,她心有怜。

这琉璃世界也有月。

老尼坐,傀尼执,深山古庙月在天。

月上之月传出声音来——

“人生在世,所求不同。对玉真来说……活着是比尊严更重要的事。”

“祖师。”月天奴倚门望月,那颗傀制心脏颤动的情绪,传递到眼中:“玉真一路死中求活,殊为不易。这三分香气楼,不待也罢。您不是已经答应了那位……”

月上之月里的存在,自然便是洗月庵真正的后台,齐武帝时期的天妃,如今的缘空师太!

玉真在名义上是慈心的弟子,实际却是跟着缘空修行。

正是缘空师太以无上神通,将月天奴的月无垢琉璃净土,沾染在明月中,以此达到晦隐的目的。方能隔绝罗刹明月净的感知,于此旁观那山洞里的色彩演变。

当缘空和慈明齐聚,这个在历史上饱经风霜的宗门,便已经拿出最强的底蕴。

洗月庵是已经做好不惜一战的准备的!

“我答应的,是保她性命。罗刹既然放手让她度过这一劫,我就最好不出手。”

“玉真是在我身前养了一段时间,罗刹明月净也并非我的敌人。”

“再者——”

月上之月里的声音道:“那人耗损天道本源,帮我补全天道隔世画,给我创造了出手的空间,是说‘了因果’。”

“他不希望给她希望。的确也不该给她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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