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时才真正的放下心来,肚子里便感觉到一阵阵的饥饿,但这冻天雪地,荒山野岭,又哪有什么吃的?
他的眼光落在狐妖身上,但只想了一想,便心里作呕,他曾经亲眼看见这狐妖吃人,又变成女子的模样,便再也下不去手。
但四周寒风侵骨,冰雪茫茫,自己又冷又饿,手脚发软,要是不吃饱了肚子,只怕还没下山,便要被饿死冻死。
这里除了这只狐妖,便只有陷阱里的万老大和庙里的几个死人,终不成将他们拉来吃了。
犹豫了半晌,饥饿终于战胜了恐惧和恶心,他俯下身子,拉住一条狐狸腿,用力将它拖到庙里,又从地上捡了一把刀,把神像前的供桌砍成几段,放进那还微微燃烧着的火堆上面。
他挥刀用力割下一条狐狸腿,这狐妖比豹子还大,一条腿上便有许多肉,乌世鉴切下一块,放在火堆上面烤了起来。
他从小生长在侯府,从来没有自己动手烹烤过东西,这么一番动作,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过了不久,连那火上的肉也烧焦了,滴出来的油着火烧了起来。
乌世鉴连忙用刀将肉拔到一边,将火打灭,等到冷了一些,才慢慢将外面的焦灰去掉,张口吃了起来。
刚吃第一口,他心里还有些反胃,但这狐狸肉一入口,只觉得脂香四溢,虽然没有任何作料,却是无比鲜美。
他早已经饿得前胸挨后背,顿时将心中的顾虑丢到九宵云外,张口大嚼,风卷残云,把那块肉吃了个干干净净。
他意犹未尽,正想取刀再割下一块肉来烤着吃,突然听见有人“噫”了一声。
他心里一惊,提刀站了起来。
门口一个人影站立,看见庙里的情形,也显得十分惊异。
这人四十多岁,身形微胖,白面无须,看起来慈眉善目,一付老实忠厚的模样。
他见满庙都是血肉,乌世鉴又提刀而立,问道:“小兄弟,这里的人都是你杀的吗?”
乌世鉴看他不象坏人,缓缓将刀放下,摇头道:“不是。”
那人又道:“那这里又怎么是这么一副惨像?”
乌世鉴虽然没怎么出过门,脑子却不笨,道:“我偶然经过这里,到庙里时这里这是这样了。”
那人慢慢走进庙来,眼睛四处观望,道:“这里死了这么多人,我们要快点去报官才好。”
乌世鉴一惊,要是报了官,自己的行踪便要泄露,父亲便要把自己捉回去了。
哪怕是外面风大雪大、处处凶险,他也不愿回到那温暖如春、锦衣玉食的侯府中。
他一边朝外走去,一边道:“若是要报官,你去报好了,我可要走了。”
他走过那人身边时,那人突然一伸手,将他手里的刀夺了过去,紧接着一把捏住他的脉门,他手中顿时象被铁钳钳住,“啊哎”一声叫了出来。
那人轻轻放开手,道:“你半点武功和内息也没有,这些人果然不是你杀的。”
乌世鉴这才知道这个胖子也是个练家子,刚才便是在试探自己,微怒道:“我早说了不是我杀的。”拔腿就要朝门外走去。
那人伸手将他一拦,道:“你既然没有杀人,又怕什么?外面风大雪大,先歇一会,把肚子吃饱了再说。”
他用手一指那狐妖的尸体,道:“我的肚子也饿得很了,小兄弟,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烤上几块肉?”
乌世鉴本来肚子也还没饱,见这人虽然身有武艺,讲话却很客气,便接过他手里的刀,又从狐妖身上割下几块肉来,放在火上烤起来。
那人在火堆旁坐下,道:“小兄弟,这样的大风大雪,你一个人跑到这凌云峰来干什么?”
乌世鉴低头烤肉,嘴里却答道:“我父母双亡,孤身一人,四处流浪,恰好走到了这里。”
那人叹了口气,道:“你在这世上无亲无故,倒也可怜。我姓司马,略懂些医术,正巧在这里寻找一味药材,你可以叫我司马先生。”
他望了望乌世鉴,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乌世鉴略一沉吟,道:“我姓吴,叫吴适。”
司马先生微微点了点头,用树枝拔弄了一下火堆,那火烧得更旺了,狐肉被烤得散发出阵阵香气。
过得片刻,狐肉两边都烤得焦黄,司马先生伸手从火堆上拿起便吃,似乎丝毫感觉不到灼热的温度。
他将狐肉一送入口中,突然顿住,细细嚼了几口,脸上猛然露出惊喜的表情来,闭目慢嚼,将那块狐肉吃了个干干净净,脸上透出红光。
不等乌世鉴动手,他已经飞快的将狐妖剥皮剔骨,动作十分熟练,重新又放了两块肉在火堆上烤,其余的取过一件衣衫仔细包好。
他语气兴奋,道:“你一来的时候这狐狸便死在这里了吗?”
乌世鉴微微讶异,点了点头。
司马先生又笑道:“这狐肉可是好东西,吃了可以强健体魄,延年益寿呢。小兄弟,看来你也是有福气的人,既然你无家可归,不如跟着我去做个童子,学习一点医术,日后有一计傍身,也可以混个温饱。”
乌世鉴心头转念,见他面色诚挚,相貌忠厚,心里微微一动。
那人见他似乎意动,又笑道:“我也是孤身一人,平时要出门采药,烧柴煮饭也要人来做,你要是无处可去,大可跟我一道,至少可以衣食无忧。”
他又道:“这里死了这么多人,要是一查起来,虽然不是你杀的,却也脱不了干系,会有无穷无尽的烦恼,要是遇上个糊涂官,让你当替死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乌世鉴离家而出,天地茫茫,一想起来也不知道哪里可以容身,这时听他这么一说,自己反正无处可去,男儿浪迹四海,遇到凶险,大不了就是个死,要是事事都缩手缩脚,还不如就躲在家里。
何况要是能学得一两手医术,以后也好安身立命,总不能只做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便将心一横,牙一咬,道了声:“好。”
司马先生哈哈大笑,满面笑容,似乎十分满意,两人吃完那两块狐肉,司马先生站起身来,道:“这里遍地都是死人,要是有人来了,一定会去告官。我们不如趁着大雪,下山而去。”
乌世鉴跟着他走出庙门,空中雪花已经小了些,一颗颗冰粒打在脸上,打得生疼。
司马先生走在前面,脚步轻快,踏在深深的雪地里,只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走了数十丈,下面的山坡已经十分陡峭,他突然伸手将乌世鉴一拉。
乌世鉴只觉得身子象是飞了起来,仿佛脚不沾地,同着司马先生飞奔了起来,两旁的岩石树木飞快退后。
每到笔陡的山崖处,司马先生脚步丝毫不缓,提气急奔,往往只要伸足在地上轻轻一点,便跃下数丈。
乌世鉴见他比那万老大速度还要快,心里佩服,知道他必然是二流高手以上,说不定还是个一流高手。
两人奔到山下,只见万老大骑的那匹马还系在林子里,司马先生将缰绳一解,轻轻将乌世鉴抛上马背,自己随后跃上,缰绳一拉,双足一夹,骏马放足狂奔。
马蹄得得,踏雪迎风,朝着南方奔去,凌云峰由高变矮,由大变小,渐渐远去。
乌世鉴心中怅然,却隐隐又有种对未知的期待和渴望,前路漫漫,那远方的世界,又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