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世鉴藏身在暗处,屏住呼吸,隐住气息,心里却是满是疑问,这人是谁?为什么要冒充自己?难道他不知道三小姐一见了他,就会杀了他吗?
三小姐森然道:“乌世鉴,你逃婚而出,天下皆知,败坏我的名声,竟然还敢来见我。”
那人似乎颇为惊慌,连连摇手,道:“三小姐息怒,小生其实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还请让我解释。”
三小姐“嗯”了一声,突然道:“大雨初歇,云风俱静。”
乌世鉴将这两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一动,原来这两句话乃是他当年和父亲一起到乾州,拜见当朝书法第一的蔡学士时,所呈上的自己所写的“雨歇帖”。
当时蔡学士曾对此大加赞赏,只是不知道三小姐是怎么知道的,又为什么突然在这时念了出来。
她对面的“乌世鉴”哈哈笑道:“三小姐说笑了,如今天黑如漆,连一滴雨也没有下,哪里来的大雨初歇?”
猛然间绿芒一闪,三小姐背上的绿色长剑突然凌空飞出,挟着劈山斩峰之势,直朝对面那人斩下。
那人一声惊呼,道:“三小姐,你还没听我解释,为什么就要杀我。”
隔着老远,乌世鉴便听到剑光破空之声,感受到那种斩峰断石的威势,仍是觉得背上发寒。
剑修一出,便是凌厉无比。
三小姐冷冷道:“你不是乌世鉴,你到底是谁?”
眼见那人便要被三小姐一剑斩杀,他身前却突然出现一团浓雾,这团雾似乎比黑夜还浓。
他哈哈大笑,道:“三小姐果然兰心蕙质,一眼就发现了我是假冒的。”
剑光如电,刹那间斩开黑雾,黑雾中突然跨出一道黑色身影,挡在那人身前,朝剑芒一挡。
绿光一闪,斩断黑雾,但剑势竟也被挡得偏了几分,破空斩中那人身后巨石,轰然巨响,巨石化为粉末。
绿光回转,便如一条绿色闪电,眨眼间又是斩到那人身前。
黑雾重新凝聚成人形,迎向剑光,一被斩破,立马又重新凝结,剑光虽如惊龙,一时竟被挡住了。
三小姐喝道:“原来你是南蛮来的雾鬼。”
那人语音突变,冷森森的道:“你勇毅侯府杀害我南疆族人无数,今天我要杀了你替族人报仇!”
乌世鉴在暗处见剑光耀眼,黑雾重重,隐隐如电闪雷鸣,惊心动魄,自己要是挨上一剑,只怕立马便要身死命消,也不觉一阵心惊。
只是那人的黑雾也好生厉害,虽然不断被剑光撕裂,却仍是一次次凝结,将飞剑挡在身外。
他知道这两人都厉害无比,自己躲藏在这里,不论谁胜谁败,一旦被其中一人发现,都有杀身之祸。
方圆一里之内,树木摇晃,飞砂走石,连空气似乎都被剑光黑雾所慑,扭曲变形。
三小姐面色肃然,显然对这人也不敢掉以轻心,剑光渐渐明亮,黑雾凝结的速度也渐渐变慢。
那人道:“三小姐不愧是云台山的门下,果然厉害。”
三小姐冷笑道:“厉不厉害,斩杀你这南蛮妖人绰绰有余。”
那人嘿嘿冷笑,道:“那也不见得。”
他双手一招,一团浓浓的黑雾顿时化成三团,每团黑雾都幻化成一个高大的恶鬼,身上黑气缭绕,一步踏下,便是一声轰鸣,地上坚硬的岩石纷纷粉裂。
三小姐夷然不惧,剑光陡然一涨,将当先那名恶鬼头颅斩下,但恶鬼散作一团雾气,不过片刻,重又化成一个巨鬼。
三只巨鬼踏着黑雾,张牙舞爪,一步步冲上前来。
三小姐眉头微皱,右手拇指和食指微弹,剑光顿时化作一幕光墙,将恶鬼拦在墙外,剑光如雪花掠过,将黑雾一层层削散。
就在此时,巨鬼身后的黑衣人突然一晃,绕过巨鬼,便象一缕黑烟,竟已扑到三小姐身前。
他用巨鬼缠住三小姐的飞剑,竟要趁她手中无剑,近身相搏,也算得上是诡计多端。
哪知三小姐丝毫没有惧色,右手一抽,已从腰间抽出一枚软剑,有如灵蛇,直刺那人腹部。
她冷冷道:“我十余岁便上阵杀敌,你们南蛮的人头也不知砍下了多少,岂能怕你这样的伎俩?”
那人似乎没料到三小姐的剑来得这么快,身子急退,三小姐变刺为削,剑光过处,那人一声惨叫,身子竟被从中斩成两截。
三小姐愣了一愣,似乎也想不到对手如此之强,怎么会这么不堪一击。
惨叫声中,那人的上半截和下半截身体在地上滚动,发出声声惨叫,三只巨鬼的身形也慢慢淡去。
三小姐正要召回飞剑,蓦然脚下一紧,那人被斩断的半截身子突然抓住了她的双腿。
她虽惊不乱,软剑下刺,伸足踢出,那半截身子陡然后跃,速度奇快。
便在这时,剩余的上半截身子突然凌空飞起,一掌拍中她的肩头。
三小姐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这一击如山岳般沉重,象他们这样境界的高手,一出手便是雷霆之势,她肺腑翻腾,已受了重伤。
黑暗中只听到一阵哈哈大笑之声,从两张嘴里发出,黑衣碎裂,一人前扑,一人后跃,竟是两个身材矮小的侏儒。
原来这雾鬼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站在一起,难怪显得异常高大。
击中三小姐的那个侏儒得意之极,在空中后翻,仍是笑道:“雾鬼之所以厉害,并不在于法术神勇,而是伪装和偷袭。”
他话还没说完,便已听到另一名侏儒惊呼道:“小心。”
他急速侧身,绿色剑光已从他身体一穿而过,接着砰的一声,他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便已被炸得血肉横飞。
三小姐张口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她本来就已经身受重伤,又在急难之际使用云台山秘法,强行增加飞剑的威力,耗尽了体内真气,实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伤上加伤。
飞剑落入她的手中,她身子发软,仍是持剑而立,面色沉静,却已无力再御使,只是她从小便在久经沙场,知道越是危险的时候,便越是要沉着。
另一名侏儒面色发白,退后一步,道:“今天虽然我哥哥死在你手里,但是你也在劫难逃。”
他双手挥动,本来已经淡如烟雾的巨鬼又慢慢凝实,合三为一,虽然体型比原来小了许多,却仍是脚步沉重,一步步踏上前来。
他见三小姐近战的剑术也十分高明,又身受重伤,不想和她近身拼斗,料想只要这雾鬼一近身,她无力使用飞剑,便是必死无疑。
三小姐尽力调匀气息,擦去嘴角的血痕,双手高举长剑,便朝巨鬼猛力斩下。
巨鬼咆哮,幻化出一只黑色巨掌,朝上一挡,三小姐已经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倒退三丈。
她体内真气已竭,软软坐倒在地,却依然双目如剑,毫无退缩之意。
剑修可以败,却不可以退缩!
剑可以千磨万砺,却不可以折断。
一旦心里生出退缩之急,势必影响到剑心,那以后的修为,便再难有寸进。
她心中微微生出感慨,自己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原本是为了那个人,当面问他一句话,但想必,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握住剑柄,挣扎着想要站起身,但全身欲裂,肺腑翻涌,腾的一声,又坐了下去。
侏儒哈哈大笑,在夜色中显得尤其刺耳,巨鬼脚步沉重,又已一步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