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内开始变得嘈杂起来,哭声喊声连成一片,只有时节一行人还没有慌乱。
敖克此时还算沉得住气,他走到那三件蓑衣边上仔细翻查起来,但却一无所获,这些蓑衣就和平日集市里卖的没什么两样。
狼妖也早已嗅过,表示没什么特殊的气味。
“无论是人是妖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独特气味,没有气味实在奇怪。”
敖克回到桌边,看了看狐侃,问道:“狐兄可见过此种情形?”
狐侃歪了歪头,敲碎了手中的碗,拾起一块碎片,嗖的一声朝门外射去。碎片弹射而出,轱辘着滚远了。
狐侃见状,又陆续向外扔出了几件东西,门外被扔了一地碎屑。
狐侃眯着眼睛,说道:“这些物件丢出去就没事,唯独人出去了有事。”
时节想了想,说道:“可人骨头又没事。”
狐侃点点头,说道:“这种情况,完全没见过。”
三人正在想办法弄明白门口是什么情况,却不料有人见狐侃丢出的东西没事就突然往外跑,结果自然和之前的那些人一样,化为白骨散落在门外。
就在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门外白骨之时,狐侃忽地伸手猛拽时节一把,时节猝不及防险些摔倒。
时节被狐侃吓了一跳,说道:“你做什么!”
狐侃指了指时节方才所站的位置,那里有一滴亮晶晶的水珠,而水珠之上,房梁正在慢慢滴水。
滴答。
不停有水滴落下来,起先只是时节他们这里,不多时,就变成了整个小楼都在不停的在滴水。而这水也越滴越急,最后竟变成小小的水流。
食客们多是凡人,很多人一不小心就被水流浇了个正着,水流一沾人体便如同活了一般直往人七窍中钻去,时节见状还以为这些人会被不停汇聚到身体中的水流撑爆身体,可水流却不一会就停止了钻进人体,反而像失了灵性般缓缓流到了地板上。
“这是……”
时节从未见过如此怪异景象,整个人都被惊呆了。
然而怪象还未停止,那些被水浇中的人口中开始发出一些古怪声响,人群之中有一人忽然衣裳全部掉在了地上,变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的水人。
众人定睛一看,这褪去的,不是衣物,而是人皮。
再看周围,之前被水流浇中的人一个接一个的都褪去了人皮,变成了这种样子。
那些血水,都在看着自己的手和身体,它们的身体正在变得越来越像人。
几个呼吸之间,这些水人就变成了凡人的样子,而且样子就和它们地上的人皮一模一样。
“看来这帮家伙不仅是想要我们的命,还想伪装成我们。”
时节说着躲到了狼妖身后,狼妖的火焰依旧可以克制这些水,眼下也只有狼妖这里没有水渍了。
狐侃嗅了嗅地上的水,说道:“这么重的怨气,倒像是鬼,你们俩最近谁惹到水鬼了?”
时节连忙摆手,说道:“我根本惹不上那种东西。”
敖克神情凝重,也道:“我遇到的是水里的小妖怪,那些妖怪根本就没成气候。”
三人面面相觑,如果都没惹过水鬼,那这些水流为何会冲着他们来呢?
刚化成人形的水人也如同之前那三个蓑衣怪人一般,扫视了店里一圈后,全都冲着时节三人走去,狼妖火焰威猛一众水人还未到三人跟前就被蒸干,变成一堆衣物、肉渣和骨头倒在地上。
狐侃凑过去捡起肉渣,见这肉渣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多股力道扯开一般,不由心生疑惑,暗中观察起这些个水人来。
店中众人也在慌乱中发觉时节等人身边水怪难入,便钻在桌下扛着桌子往他们那里凑,但这狼妖之火也不是凡人能受得住的,食客们不比时节有狐侃的气息护体,所以仅仅刚到外圈,便觉周身火热,不敢上前。
水人们虽然畏惧火焰但随着转化时间变长,似乎也变得厉害起来,起初他们只要靠近狼妖的火圈便会被蒸发殆尽,而眼下却能顶着火圈外围走上几步。
这种微弱的距离对时节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而对于一干食客来讲却要了命,这些水人恰好能将他们抓去淋水。
眼看着已有人被抓,食客们蹲在外圈哭天抢地,求时节他们救命。
敖克背过身去,道:“我没办法,我靠的是自身修为。”
时节忙道:“狐侃,快去帮忙。”
狐侃笑道:“好,我去帮。”
狐侃走到外围,将食客们的肩头挨个用爪子拍过,每个被拍过的人都顿觉周身清凉,连忙道谢着往圈内走。
但这些水人也不是寻常傀儡,它们意识到狐侃在救人后,仗着食客众多狐侃无法一下子全部救走,硬是又抓了几个人过去。
被抓走的几人很快也喉头发出咯咯怪声,被褪去皮肤化为血肉模糊的水人。
狐侃此刻看清了,这水人内部似乎有什么在不停撕扯着内部的肉与筋脉,犹如夺食一般。
弄清这些的不仅有狐侃,还有时节。
时节道:“他们内部有什么东西在吃着人肉和内脏,如果骨头没有被水包住的话……”
狐侃知道时节要说什么,他随手捡起一把肉渣丢向门外,肉渣一眨眼的功夫就尽数不见了。
敖克皱眉道:“消失的太快,看不清是不是和这些水人一样。”
狐侃道:“没关系,取些肉渣让你的狼妖用火焰稍加包裹再试试。”
这些肉渣本就在狼妖的火焰圈中,刚落地时还算是有些水分,而此刻已经被烘成了肉干,透着点点焦味。要用火焰包裹住这样的肉渣,还不能将它烧成灰烬着实是需要费些力气。
试了几次后,终于有一些肉渣被包裹完好,敖克拿来猛地向门口抛去。
肉干到了门口发出滋滋声响,紧接着原本看不出有什么端倪的门口渐渐扭曲起来。原来这外面是有一层水幕般的罩子笼罩在小楼外,而这层水幕内有东西在贪婪的嚼食着接触到它的肉类,眼下这群东西哄抢肉干却被火焰灼伤,发出了一声声的哀嚎。
敖克见状,说道:“这里面有东西,之前火焰太猛直接烧死了它们,所以才没发现。”
狐侃点点头,道:“先处理眼前的这些水人,然后在想办法。”
水人倒是好处理,狼妖用火一烧便就全都干涸了。
敖克道:“现在叫隗泗裹着火焰冲出去就行了。”
原来这狼妖,名叫隗泗。
狐侃对敖克道:“先不要冲万一对方还有后手我们就不好抵挡了,既然是水幕,先用火焰烧一片看看。”
狼妖得了命令加剧了周身火光,火焰扑打在水幕之上登时就将水幕烧干了一片。水幕不再完整,立即失去了支撑哗啦一声散落在地。
狐侃又捡了些肉渣扔出去,肉渣掉在地上,没再消失。
狐侃想了想,又从桌下的布袋里拿出了一只鸡丢出去,那公鸡扑棱了一下,站在水坑里回望他们。
时节奇道:“狐侃,你哪来的鸡?”
狐侃嘿嘿一笑:“刚才偷的,想带回去做烧鸡吃来着。”
众人见没了危险急忙跑了出去,时节三人跟在后面,也平安走出来了。
敖克看着地上的水坑问道:“那些水鬼呢?”
狐侃道:“不清楚。”
时节闻到了一丝烧焦的味道,本来屋子里烧了许多水人有烧焦的味道是再寻常不过,但是这味道中,却夹杂着自家一种灵药的香气。
这点香气引得时节怀疑,他转了一圈寻找这气味的来源,绕到柱子后面时他向上望去,看见半张烧焦了的黄符贴于高处。时节绕到柱子后面向上望去,看见半张烧焦了的黄符贴于高处。
“道士的符纸……”
敖克与狐侃闻声过来一看,果然是三祖山道士们常用的黄符。
敖克见这黄纸,脸色阴沉了下来:“这帮道士好大的胆子!”
时节和狐侃都知道妖师家与三祖山不合,当下也不好劝说,只好在一旁说向别处。
时节瞧着柱上黄符,对狐侃道:“这些都是一张符纸搞出来的?”
狐侃坐在门槛上,拖着腮,回道:“一张符纸弄不出这么大的动静,而且这周围的人在水幕破了之后才发现地上一堆白骨。”
狐侃说着一指时节身后,继续道:“你看,整条街的人看到咱们出来后才都跑光,方才肯定有人在这里布了幻术。”
时节笑道:“这年头,爱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少了。”
狐侃道:“世道这么乱,求生欲望要强一点嘛。”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敖克却在一旁闷闷不乐,道:“狐兄,你可看出这道士用了何种手法?”
狐侃道:“看不出,眼下只留下了这么一张黄符,不好看出些什么。”
敖克将那半张黄符取下,放于隗泗跟前,隗泗嗅了嗅呜呜地叫了起来。
“怎么,隗泗有法子追踪?”
敖克摇摇头对狐侃道:“这黄符上确实有些味道,但这周边却没有。”
“眼下正值敏感时期,三祖山怕是不会如此大张旗鼓的在酒楼里害你。”
时节知道三祖山与妖师家一直有矛盾,但是刺杀人家少主这种事,也不是道士们会做的,而且还在自家脚下搞这种事,无论如何都说不通。
“除非……三祖山有了能够完全克制妖师家的力量。”
想到此处,时节不禁想起了齐礼,以齐礼的能耐,三祖山其实不应该会被妖师家压制住,仅凭他一人就够叫人胆寒的了,“所以究竟是什么,使三祖山雪藏了齐礼呢?”
敖克听到时节的话,颇为不满,“你也瞧见了,那些水人是冲着我们来的,恐怕这些道士就是活腻了想与我们妖师家宣战。”
时节和狐侃闻得此言便知自己不好再多说什么,这件事情不论是不是三祖山道士做的,也不管其目的是什么,终将都会变成一根导火索将三祖山与妖师家双双引爆。
敖克自觉失态,苦笑道:“这次狐兄只怕没喝够,不过眼下发生了这等要紧之事我还需赶紧回家通报一声,只能下次再与狐兄痛饮啦。”
狐侃笑道:“好说,下次若有机会,我们再来喝过。”
狐侃一抱爪子,算是做了个辑,摇摇晃晃的走了。
时节经此大难总算松了口气,笑道:“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只怕也成肉渣了。”
“哪里话。”
敖克低头一看,说道:“你这个指环不错,刚才都没瞧见。”
“指环?”
时节抬起手,发现手上多了一枚衔尾蛇指环。
“小子,瞧什么。”
脑中传来的熟悉声音,不是无支祁又能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