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传来了流水声。
相修然听到水声便转身用手敲打了几下石壁。
石壁忽地转动,露出了里面隐藏的空间。
时节迈步走了进去,他此刻已恢复不少,便不再需要相修然的搀扶。
相修然站在原地仔细地打量了时节好一阵,才也走到山壁的另一面去。
密道的出口在一个假山中,时节走出后终于见到了亮光。
久违的灯火让时节心中踏实了不少。
相修然在时节身后道:“时节,跟我来,你的房间在那边。”
顺着相修然所指之处看去,那边的灯火更胜。
“好。”
时节答应着跟在相修然身后,他总觉得相修然有什么事瞒着他。
人家和他又不熟,瞒着他什么事也很正常。
可时节却莫名地心慌,他本是个胆小的人,越胆小的人就越爱胡思乱想。
他觉得相修然隐瞒的事,和自己有很大的关系,也和楼兰有很大的关系。
时节看着眼前的老人,他在想楼兰出现在自己的成人礼上会不会就和这个老丞相有关。
可他没有什么证据,而且还正在人家的府上避难。
时节只能按下心头的疑惑,静静地跟在相修然身后。
走了一阵,时节就觉得这相府哪里不对劲。
他走了一路都未看到守卫,也没看到有下人。
引路这种事本不就是应该由下人来做的?
相修然为什么要亲自来带他?
“你是个很有修养的孩子。”
相修然忽地说起话来。
他道:“走了这么久你一定对我家有很多的困惑,可你却一句都没有问。”
相修然笑了笑,对时节道:“我知道你一定认为自己是来避难的,不好在我的府里多嘴多舌,可我更希望你能把这里当做自己家。”
时节笑道:“相伯伯的好意我心领了。”
相修然道:“你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我要和你说实话,你在我这里不是简简单单地待几天或者几个月。”
他补充道:“也不是几年。”
时节听到几个月时还能勉强镇定,可当他听到几年时心中不免十分震惊。
他急忙问道:“那是多久?”
相修然轻声道:“如果楼兰坐实了少主的位子,那你就只能永远待在我这儿。”
时节讶然道:“永远?难道我……”
他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毕竟他不能当着人家面说自己是被困在这里了。
相修然道:“如果你离开相府,离开都城,楼兰就一定会找三祖山的人去抓你,倒是就是我也没法子保护你了。”
这件事相修然没有说错,一个老丞相在这种事上的判断是绝不会出错的。
时节困在都城对楼兰不会有什么影响,即便是衍生堂离都城如此近,楼兰都不会急着对时节下手。
一方面是除了朝廷的人,没人能在都城对时节下手。
另一方面是困在都城的时节,已经完全和衍生堂没了关系。
楼兰一定会尽快将祖霍和他的亲信们软禁起来,等到衍生堂各个位置真的都换上了楼兰自己的人,那时节是死是活就和衍生堂完全没有关系了。
一个在公选上逃跑的少主,衍生堂的人是不会对他有多少想念的。
时节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之前就已经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可惜他的父亲用尽最后手段,也只能保证他活着。
他势必要一辈子寄人篱下,不得回家。
他苦笑道:“这和流放有什么区别呢?”
相修然道:“在我这里你可以无忧无虑,你做什么我都可以尽最大的能力帮助你。”
他笑道:“我无妻无子,孤独了一辈子,这件事对你来说虽是灾难,对我来说却是一件好事。”
时节道:“好事?”
相修然道:“有你这么个聪明的孩子来陪我作伴,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相修然显得有些激动。
时节想着这老人孤独一生,便觉得他此时的激动未免有些凄凉。
因为时节并不想在这里呆着,他很想找办法回家。
所以老丞相的激动,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时节还远没有要给这个老人当干儿子的打算。
时节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还有七天,这七天他还可以好好考虑是否要回去参加公选。
这是场他注定失败的公选。
可他如果不去搏一搏,就未免将自己看得太轻了。
他有没有勇气去迎战楼兰,也将影响着衍生堂弟子的选择。
这么些年,衍生堂一直都在三祖山与妖师家的阴影下艰难生存。衍生堂的弟子们对道士和妖师也是愈加敬畏,他们已经唯唯诺诺地活了太久。
时节不想这样活着,他不想让衍生堂这样活着。
他不愿再矮人一等了,他要衍生堂能挺直腰板来,他要三祖山和妖师家不再敢插手衍生堂的家事!
而且还有花落。
时节想象不到如果楼兰当选,花落的下场会如何。
一想到花落,时节就开始痛恨起自己来。
他恨自己没能早些识破纪庚辰的真面目,如果他能早些揭穿这个道士,就一定会有办法告诉敖克不要冲动。
如果隗泗没有被纪庚辰打伤,妖师家就会帮助自己。
想到这里,时节自嘲地笑了起来。
自己如果靠妖师家,又和楼兰有什么分别呢?
他忽然发现自己钻进了一条死胡同里,如果没有妖师家的支持,自己就无法在公选中获胜,可如果他倚靠妖师家,那么衍生堂就会重蹈覆辙,要继续受妖师与道士的控制。
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子,不如我来帮你。”
无支祁的声音在和时节的脑中回荡起来。
时节在心中道:“你要如何帮我?”
无支祁道:“我能有办法叫敖克与你和好,也能教你如何用敖克反制妖师。”
时节道:“可你想要什么?”
无支祁道:“我对衍生堂没什么想法,对世间权力也没什么想法,我只对一个人感兴趣。”
时节道:“纪庚辰?”
无支祁道:“对,我要你用仙草炼毒,然后等待时机亲手给纪庚辰服下。”
时节道:“你要杀他我可以为你制药,但你何必让我下手!”
无支祁道:“因为他也害过你,我要让你尝尝复仇的滋味。”
它道:“难道你不想报复纪庚辰吗?你忘记是谁把你害到这步田地的?”
时节当然没有忘,他也当然想报复。
无支祁感受到了时节的心意,但时节还不够坚定。
无支祁道:“你想想楼兰成功后会发生什么?你的妹妹会死,衍生堂也会继续被三祖山与妖师家玩弄。我可以等,我有无穷无尽的一生,大不了死了再转生成蛇。可你呢?你想一辈子待在这里?”
时节道:“我先想办法炼药。”
无支祁道:“好,等时机成熟了我会告诉你何时下手。”
无支祁当然不会告诉时节,这个时机成熟的意思,就是齐礼恰好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