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庚辰翻入了院子。
丞相府的暗哨与守卫果真与严元龙曾告诉他的一样,他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到了相修然的居所。
此时相修然屋内的灯已熄灭,时节的房间也一片漆黑。
纪庚辰蹑手蹑脚地走到时节窗下,他准备先弄些声音将时节惊醒。
他的计划是这样的,可当他真要做时,却犹豫了。
因为他一直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
他诧异地扫视了一圈儿,也没看到哪里有人。
可他总觉着有一股炙热的目光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这种感觉叫纪庚辰浑身不舒服,他心头隐隐约约地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此刻除了北墟的人,还有谁会这样安静地监视他?
既然北墟派了人监视他,就说明他一旦耍了花招就会被北墟觉察,到时他这几年的辛苦伪装都会毁于一旦。
可他又怎么下得去手对付时节?
纪庚辰的心已经乱做一团,他从袖中取出了一根吹管,拿了一枚毒针放进里面。
他的手很稳,他决不能让北墟的人看出自己已经慌乱。
时节只是个凡人,他这一针出去就肯定会要了他的命!
可他不这样做岂不是会浪费自己多年的心血?
他会不会为了时节放弃汤安的身份?
纪庚辰将吹管推进窗内,他顺着破损的窗户向内看,里面有一人正躺在床上安眠。
他看着那熟睡的背影,忽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小白。
那条蛇妖能在他面前完全隐匿气息,这样的妖怪很可能会接住这一针。
他不需要惊醒时节,他只需要告诉小白窗外有人。
妖怪当然会很熟悉道士的气息。
纪庚辰笑着凑到了吹管上。
毒针破空而去,正中那熟睡中的人!
那人甚至都没有感觉到有毒针刺中了自己。
纪庚辰霍地站了起来,他的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小白怎会不在!
纪庚辰急忙跑到门口去推门,可他的手刚碰到门板就已被人抓住!
“汤安,做好事也算我一份啊。”
马六正挑衅地看着他,像是已经抓住了他的把柄。
纪庚辰早已无心和他争斗,他让开了门,叫马六先进。
马六很激动,方才汤安的举动他全都看到了,那一枚小针怎么可能会杀人?
这个汤安果然有问题!
他直冲进屋内,一进屋他就将床上的被子猛地掀起。
然后,他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床上这人已经一脸黑紫,毒发身亡了。
马六骇然道:“汤,汤安,你这是什么针。”
纪庚辰在外面叹道:“从未失手过的毒针。”
这针当真是从未失手过,即便是对方是时节,也是一针毙命。
纪庚辰痛苦地蹲下身,他不知道要怎么和齐礼交代此事。
他甚至已不敢回去见齐礼。
齐礼从未求过他什么事,只有这么一件,他竟然还办砸了……
果然不管是谁,沾上他的人就必然会惨死。
他的父母,师弟,时节。
这一次,只怕连齐礼也要被气死。
他早已说过他的命格会克死所有与自己亲近的人,可齐礼却总是安慰他,说事情不总是会那么遭。
纪庚辰又何尝不希望事情没有那么糟?
他知道齐礼有多喜欢时节,他也知道时节有多像他的师弟。
纪庚辰知道齐礼这一生真正想收的徒弟,就是他那个执拗又善良的小师弟,但他却一时贪玩害死了他。
如今齐礼找到了时节,可他呢,他又做了些什么?
他又一次,害死了齐礼拜托他照看的人。
他这一次害死了时节,下一次呢?他相信自己必然有一天会害死齐礼。
这世上真正关心他的人,早晚会被他害得一个个死去……
他蹲在那里,心中一片酸楚。
他很难受,也很想哭……
“汤安?你蹲在这里干嘛?”
纪庚辰刚听见这话便一个猛子窜到了那人身前,他一把抓住了那个人,手也因为兴奋而微微发抖。
是时节!活生生的时节!
时节被他吓了一跳,不满道:“你们两个做什么?一个大半夜要我陪他喝酒,喝酒还不给点灯,另一个又跑到我的门口蹲着?”
马六此刻从屋里走了出来,他尴尬道:“我们收到线报说今天有人要来害你,所以阁主派我将你带到别处,然后叫汤安来收拾那人。”
时节诧异道:“有人害我?”
他甩脱纪庚辰的手,快步走进了屋里。
屋内床上正躺着一个人。
时节走进一看,这人已经中毒死了。
他把了把这人的脉搏,又将他的尸体仔细查验了一番。
结果和他预料一样,这个人中的不是普通的毒药,而是妖毒。
他惊讶道:“汤安,你竟会使妖毒?”
纪庚辰也走了进来,他此时才刚松了口气,整个人还都没缓过劲儿来。
他迷茫道:“妖毒,妖毒怎么了?”
这回轮到时节抓住了纪庚辰,他急道:“你对妖毒很了解?”
纪庚辰道:“这东西我倒是常用,多少有点研究。”
时节猛拍他的肩膀,道:“太好了,这可太好了。”
纪庚辰疑惑道:“这有什么好的?你也想吃一针?”
时节却不理他,对马六道:“你能不能叫少府和阁主商量下,这几日我炼药时将汤安借给我。”
马六没抓着汤安的尾巴正感气馁,眼见时节又要汤安作伴更是烦躁。
他不满道:“这事儿我可说不上,叫汤安自己和阁主去说吧。”
时节此刻却没心思察觉到马六的心情,他只知道纪庚辰没准可以帮他研究出治疗花落的药来。
他对纪庚辰笑道:“好,明天我和你一起去见阁主。”
马六听时节这样说更是来气,自己自打见了时节就一直在帮他,他马六为了帮时节远离相府,甚至还特意去找了阁主说情。
可结果呢?时节不仅不感激他,反而还和他最讨厌的汤安搞到了一起。
马六气道:“还不如让丞相把你给……”
他说到一半,自觉失言,赶紧把后半段话憋了回去。
时节早就想知道丞相府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此时马六既然开了口,时节又怎能让马六就这样把话咽回去。
他问道:“丞相把我怎么样?”
马六含糊道:“把你……就是把你……”
他知道自己又要说错话了,急忙看向汤安。
汤安此刻却在一旁望天,一点儿帮他的意思都没有。
时节又逼问道:“丞相到底会怎样?”
马六急道:“汤安,汤安。”
纪庚辰见马六直叫自己,心里不免觉得好笑。
这马六向来是个小孩子脾气,一说整治汤安时候整个北墟也不见得有人比得上他,但一惹了祸就立马忘了自己讨厌汤安,反而还会向人家求救。
纪庚辰见他这副模样,笑道:“你别逼他了……”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阵强光给打断了。
是北墟的紧急讯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