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庚辰曾笑话马六像条小狗。
马六眼下确实像条小犬。
一条猎犬。
纪庚辰此时都不得不佩服马六,若是说到寻踪追迹,纪庚辰还真未看过比马六更强的人。
只可惜他们在追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又或者说那个人就在马六身边。
所以马六追了一路,只追得了一场空。
马六气道:“我连那摊血水的踪迹都已追得,怎么就找不到那个声音主人的!”
纪庚辰道:“或许是什么传音之术,那人并不在这附近。”
马六气鼓鼓地推开北墟大门,这说是大门,其实看起来也只不过是一段山体。
两人走进密道,飞奔进北墟内部。
这两人一出密道,就双双惊的合不拢嘴。
方才还一切都井井有条的北墟,已经化为了一片火海。
火势之大,连这瓢泼大雨都未能将其熄灭。
纪庚辰惊讶道:“这是要挪窝了?”
马六点头道:“都烧成这样了肯定是要走了。”
他们沿路向里面走去,沿路烧着的房子周边,有不少血水的痕迹。
只不过水已干,只剩得肉沫散了一地。
马六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情况,他看着一地肉沫直感到头皮发麻。
纪庚辰默默地四处张望,他猜测北墟定是召集了门下弟子在这些燃着的房子周围,然后命他们上前去挨个割破手指,血水散开还未来得及寻人,就已被大火烤干了。
北墟向来手段强硬,做出这等焚屋造火的事来,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眼下怎么会没人。
纪庚辰多少还是有些心虚,他毕竟是个有问题的人。
方才为了调查血水的事他露出了道法,如果那血水是北墟故意放出来的可就糟了。
纪庚辰道:“他们都去哪儿了?”
马六摇头道:“这事我怎么会知道。”
纪庚辰笑道:“好歹你也是我师兄,难道连北墟搬家都没见过吗?”
马六道:“北墟已发展到如此规模,哪里还有人能逼得北墟搬家?”
这倒是句实话,这些年来北墟的巢穴越建越多,也越来越完备,但弃巢的行为却一次也没发生过。
纪庚辰想着管少府他们没理由直接就走了,他们还没得到马六的答复,怎么会放弃眼下这种大好的伏击机会。
马六也被这死气沉沉的北墟压抑得浑身难受,他忍不住大喊道:“少府!元龙!你们在哪儿!”
可此地只有他这话语的回声在不断飘荡,哪像是有半个人影的样子?
纪庚辰纳闷道:“他们被血水打败了?”
马六道:“怎么可能,少府不至于被这种东西摆平。”
他嘴上是这样说,可心底却也打起鼓来,如果管少府他们安全,又为什么会不见人影?
马六瞧着地上的各种痕迹,只可惜这大雨将其中大部分足迹都冲刷干净了。
仅剩的脚印都显示出当时是整整齐齐撤退的,没有任何慌乱的迹象。
这些印记显示出他们并未遭受猛烈的袭击,可为什么眼下却一个人也看不见?
马六道:“难不成他们丢下咱俩先跑了?”
纪庚辰道:“管师兄何时将你丢下过?就连去分部他都要带上严师兄和你一起走。”
马六道:“可这也太奇怪了。”
雨渐渐变得小了,两人一路走到了北墟阁主的大殿门口,也没见到任何人。
纪庚辰伸手拽了拽大殿的门,却发现大门似乎已从里面封住,他用了好些力气,竟拉不动分毫。
纪庚辰喊道:“管师兄,你在里面吗?快开门!”
他又用手捶门,捶打半天也没什么声音。
马六忽地拉住他,道:“别出声,仔细听。”
纪庚辰趴到门上,仔细听了起来。
“小心……”
他刚听到这两字,就感到身后袭来一阵强风,他抓着马六急忙跃上了墙头。
他向下望去,见下面不知何时已站起了四个水人。
这些水人从已扑灭了火的废墟后走出来,显得格外怪异。
纪庚辰心中暗自叫苦,他本是道士,虽在北墟待了几年可学到的多是阵型与弩箭机关,这些东西对付水人可不大好用。
眼下的情况不让他用道术,真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马六道:“这些水人颜色清澈,我看要先给他们染染色。”
纪庚辰点头道:“好,还是老办法,我去吸引它们,你趁机染好颜色。”
他又道:“千万别在染色前打破它们。”
马六道:“好,你千万小心。”
纪庚辰点点头,跃了下去。
水人们见他下来,纷纷动起来向他靠拢。
纪庚辰看了看四周,从废墟中拽了一块木条,又撕下衣袖缠绕在上面,就着油点燃了。
此时雨已经小了不少,这火虽不大,却也不会直接灭掉。
马六也已趁机爬上大殿一层的屋檐上,将装有彩粉的弹丸填充好了。
这些水人走得并不快,纪庚辰甚至还未被它们逼得离开之前的地方。
马六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便看准了这些水人的位置连射几颗弹丸。
他当然不会射水人,因为射水人就有可能将它们击破。
他射的是水人脚下。
弹丸触地弹起,里面的彩粉飘了出来,竟沾了水人一身。
纪庚辰冲着马六点点头,这个办法确实有效。
那些水人却对彩粉毫不在意,它直勾勾地冲着纪庚辰走去。
纪庚辰不住后退,这些水人之所以能成型是因为里面有魂魄,可魂魄却不是一般利器能伤到的。
水拘魂魄,这世上破水的法子虽多,但不用术法想在满地的雨水中做成这件事,还是很困难的。
但困难不代表没有。
纪庚辰对着马六道:“去找酒!找油!把能点火的东西都找来!我拖住它们!”
马六得了令飞也似的跑去了。
这些水人却没有追上去的想法。
纪庚辰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些家伙明显是有智力的,怎的听到了他的话却放过了马六?
他想不通为何自己的吸引力会比马六大。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忽然有一个水人说了话。
他道:“那人走了。”
另一个水人接道:“他走得很好。”
又有一个水人接道:“我认得你。”
最后一个水人道:“纪庚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