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知道纪庚辰一定在四处找他。
但他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被纪庚辰找到,就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同行的人看着时节脸色煞白的模样,关心道:“你还好吧?要不要让车夫先停一下好让你透透气?”
时节连忙摆手道:“我没事,不要停,千万不要停。”
那人瞧着时节的脸色,道:“你真的没事?”
时节点头道:“真的。”
车子在摇摇晃晃地前行着,时节真恨不得自己能给这匹老马插上一对翅膀,好叫它能载着自己飞走。
无支祁知道时节的内心有多恐慌,它对时节道:“你不必太过紧张,他不见得能这么快就找到我们。”
时节叹道:“不紧张?我怎么可能不紧张?”
时节当然有理由紧张,因为他今日见到了纪庚辰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一面。
他一直以为纪庚辰不会轻易伤人,毕竟他们在北墟被暗哨追赶时,纪庚辰也只是设法躲藏隐匿,只有被逼急时才出手将人打晕。
时节几乎以为纪庚辰是不会杀人的,因为即便是自己在沾州城被刺客追杀时,纪庚辰都从未对这些刺客下过死手。
可今天这是怎么了?纪庚辰为什么会在相府大开杀戒?
他不仅屠杀了侍卫,还在临走前伺机袭击了相修然!
虽然纪庚辰并未得手,但这件事已使时节感到了畏惧。
而时节却未想到更令人畏惧的事,还在后面等着他。
纪庚辰带着时节逃出相府时显得十分平静,似乎那一地的尸体与险些丧命的相修然都与他毫无关系。
他当时竟然还有心思笑着问时节要不要吃早饭。
时节哪里有心思吃早饭,他只希望纪庚辰能将事情解释清楚。
但纪庚辰却没有理会时节,他直接将时节带去了一家包子铺。
时节至今还清楚的记得那家包子铺,因为自那包子铺出来后他一路向南逃命,而这一路上,他都没再见过任何一家包子铺。
这城南,只有那么一家包子铺。
时节被带到那家包子铺后并未吃上热气腾腾的包子,他甚至连包子都没见到。他们一到包子铺,纪庚辰就叫他在店外等着,那时街上还没有什么人,站在包子铺门口虽然奇怪,但他出于对纪庚辰的惧意也就照做了。
不一会儿,纪庚辰就拿着一袋热腾腾的包子出来,但他带出来的不止有包子,还有一个身着相府侍卫衣服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脸色惨白,时节就站在他的面前,可他却一眼也不看时节。
他只看着自己手中的那袋包子,似乎这包子是街上唯一值得他看的东西
时节瞧着他们两个人,又瞅了瞅他们手中的包子,诧异道:“这位是谁?”
纪庚辰咧嘴一笑,神秘道:“他是谁你不用管,你只要在这里等我。”
时节道:“等你?你要去哪?”
纪庚辰道:“你也不用知道我去哪,你只要知道,等我回来时,相府的事一定会一笔勾销。”
纪庚辰说完,就带着侍卫离开了。
时节本来是想站在门口老老实实等他回来的,但纪庚辰去的实在太久,他想着与其在这儿干等,不如进去坐着歇一会儿。
所以他就迈步走进了包子铺。
而他一走进包子铺,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包子铺中不但没有包子的香气,反而有一股既熟悉又让时节感觉有些陌生的味道。
这味道弥漫在店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
时节忍不住对无支祁道:“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无支祁道:“什么怪味?除了血腥味儿好像没什么奇怪的。”
时节道:“血腥味儿?”
无支祁道:“怎么?”
时节道:“可能是肉馅的味道吧。”
他心不在焉地坐在包子铺里,心中一直想着纪庚辰为什么会杀人。
他相信纪庚辰做事自有他的道理,所以时节打算在纪庚辰回来时好好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纪庚辰却一直没有回来。
时节坐在安静的包子铺中,渐渐感觉到了哪里不对。
为什么他坐了这么久,也没见到包子铺的老板与伙计?
时节疑惑地站起身,轻声道:“有人吗?”
他连着问了三、四遍,都没有人回应他。
时节奇怪道:“不对啊,刚才纪庚辰还买了包子的。”
他忍不住向包子铺的后院走去。
这后院有一口井,井边似乎是厨房。
时节对着厨房喊道:“有人吗?”
厨房里也没有人回答他。
这事情变得愈发奇怪了,一家开了门的包子铺,既没有老板也没有伙计,而且连厨房都没有人,那这铺子里的人都去哪了?
难道他们卖完纪庚辰包子,就连店都不要了吗?
时节走到厨房前,推开了门。
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变得冰凉了,他很想逃,却没有力气挪动自己的脚。
这包子铺里的人都在厨房里,一家老小,全部都在这狭小昏暗的厨房里。
他们没有回应时节的呼喊,是因为他们不能呼喊。
他们已全部变成了死人。
无支祁急忙化作人形,将厨房的门关了起来。
它觉得时节要再看下去,只怕会崩溃。
时节一下子跌坐在地。
这一家老小都已遇害,纪庚辰又是如何拿到的包子?
那和他一起离开的年轻人又是谁?他的脸色为何那样难看?
这些事时节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他只是从没想过纪庚辰会滥杀无辜。
那个和他讲三祖山不许伤害凡人的道士,如今竟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徒。
时节颤声道:“无支祁,快逃,我们快逃。”
无支祁扶起时节,带着他狂奔到驿站。
驿站正好有一辆要出城的马车,时节戴好无支祁后,便去求那车上的人同意自己同坐此车。
万幸这马车里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他看见时节神色慌张,只当他有急事要出城,所以就同意他一起乘坐。
所以时节此时会在马车上。
也正是为此,他会害怕纪庚辰找到自己。
纪庚辰并不是个笨蛋,所以他只要发现时节已经逃走,就一定会想到其中的缘由。
而他一旦知道了时节已发现了他的罪证,那他就会追上来杀时节灭口!
时节蜷缩在车厢一角,他越想就越觉得心惊。
他现在已没心思去想衍生堂,也没心思去想公选。
他心底只是剩下了一个愿望。
他想这马车能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