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如约来到承盛屋前,承盛也已早早在此等着他们了。
“牛,国之重器,切记要慎重。不可碰牛的草料,万一要是你们来过,牛过后病了,这可就讲不清了。”
“天赐知了。”
看天赐如何老实,承盛不再说什么,带着一行人来到牛栏。
老公叔似乎今日要入朝面王,所以早早的就出门了。
来到牛栏的天赐似乎不敢想象,原本以为公叔家的牛栏会“高级”一些,但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虽然也确实“高级”了一些就是了,毕竟,有了顶棚。
这牛栏,真的就是栏——简单的那一些木架围起来的栏而已。
天赐围着牛栏转了一圈,点了点头,转身向有些担心他们,一直留守原地的承盛走来。
“盛伯,天赐可否取一些干草一用?”
“怎么了?不是答应好的,不能碰草料么?”
“不是要草料,天赐是想要一些普通的干草。”
“你要普通的干草做何用啊?”
“是这样的盛伯,待天赐清理好牛栏的牛粪后,用一些干草铺在牛栏下面用。”
“给牛铺干草?这可没听过啊。”
“是这样的,盛伯你看,现在牛栏这样,即使清理牛粪,还是不免有一些污秽之物留于土上。久而久之,易招蝇蚊,则牛易染病。”
“确实易招蝇蚊。”
“若牛栏下铺干草,定期清理牛栏下的干草,则不易招蝇蚊,牛则不易染病了。”
“这法子似乎可行。”
“而且,在干草和牛粪,经过牛的踩踏,那可是不可多得的肥土佳料啊!”
“原来你还是想着这个呢,而且听你小子这么讲,你是以后还准备过来取牛粪的样子?”
“嘿嘿嘿,果然都瞒不过盛伯啊,的确是还想来取呢。”
“取一次还不够?”
“这南瓜生长之中,也是需要肥土的。”
“生长之中乱动土,可是会伤着苗,苗死了可就颗粒无收了,你这是乱来。”
“盛伯信过天赐,天赐有法子的。”
承盛虽然心中满是疑惑,其实这块地产出多少真不是个事儿,只是如果产的多,对于鞅子的地位还是很有好处就是了。如此,想想也就算了,就由着这小子去吧。只要不闹出些什么事故,就没关系。
承盛心理还是挺期待天赐能种好这南瓜的,任谁见着继聪明,又肯干事的孩子会不喜欢呢?
“好好好,就任你做吧。但是还是那句话,草料不可碰!”
“诺!”
三人就这样开开心心的走向了牛栏,因为天赐早就想好了,提前就准备好了草栏用来装牛粪。除了绢有些嫌弃以外,天赐和壮牛一点都不嫌脏嫌臭。甚至天赐还显得有些开心,满脸欢笑的捡着牛粪。
承盛看着这样天赐,心中甚是感慨,要是自己有这样一个儿子多好啊~~~~~
捡完牛粪,天赐等人又用干草在牛栏下面铺了一层约8cm后的干草,这才算完工。
告别承盛,三人走在回屋的路上。
“达达,这牛粪还真能肥地啊?”
“不仅牛粪可以,人的也可以哟!”
“所以达达最近才专门用一个陶盆来做什么,马桶么?”
“没错,这些可都是好肥地的好材料哩。”
“这些脏东西放进地里,种出来的东西能吃么?”绢的发言的确很符合她的逻辑。
“用得好,就不是脏东西,而是宝贝。不会用,那才是脏东西。这天地如此之大,还有很多未知之物,你不会用,那可不就是脏东西么?”
绢咬着食指,似乎还不是很明白,不过仍是点了点头。
“达达,这牛粪取回来了,可要怎么用啊?”壮牛跟着天赐这么久,已经逐渐习惯了天赐的各种奇思妙想,问的问题自然也就实用的多了。
天赐也满意的点点头,答道:“慢慢来不着急,明天我们去河边采草挖泥去。”说完,天赐闻了闻身上,笑道:“正好天气也暖起来了,顺便也洗个澡。”
第一天到河边采青草,其实是天赐和壮牛狠狠的玩了一把水,不过绢还是不太愿意下水。只要水过了下巴,绢就会恐惧的控制不住的乱动,自然也就会呛水。
不会游泳也没关系了,虽然不敢到深水,但是在水只没过胸口的浅水区,绢也还是玩的很开心的。
以前她其实是不敢下水到这么深的地方的,水磨过胸口意味着,当水流要冲走你的时候,你已经完全没有反抗了,因为水已经没过了身体的重心(身体的重心在腰部)。
不过现在因为天赐在旁边,绢也就敢到这么“深”的水中玩了,这对她来说,也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带回来的青草,自然也是为了做肥料而服务的。
为何不把粪便直接埋到土里就好了?
问出这样问题的人肯定是没种过地了,就像数十年前还困扰着某国的,当时的重大环境问题:烧秸秆。
这就好比问出:“为什么要烧秸秆?直接把秸秆埋进土里不就好了么?”这样的问题一样。
说到烧秸秆,天赐同样也是准备烧一些草木灰的。
虽然他是个环保主义者,不过现在相比这一点PM2.5,粮食的产量是个更大的问题。
同时,少这么一些草木灰,整体上来说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毕竟,真正的PM2.5大户,是大工业生产中产生的居多。
就连天赐前世生活的那个时代,私家车的排放量,实际上只占排放总量的百分之几而已。
连着去河边又是挖草又是挖泥的,总算是够了天赐用的量。
因为有了靠山村的经验,绢和壮牛都知道这河泥是用来肥地用的,当然也猜到了青草也是用来肥地的。
但具体要怎么用,就不知了。
“达达,这青草也是拿来做肥料的么?”回家的路上,绢饶有兴致的问道。
自从被天赐发过火以后,绢的玩耍性子确实是收起来了一些,也会问一些比较“实用”的问题了。
“是的哟,青草、干草可都是可以拿来做肥料的。”
“哦~~~~~那样怎么做呀?”
“达达不是找盛伯借了柄木槌么?那就是用来料理这个青草的。”
“是不是要像做蕨粑的时候一样,把草锤绒啊?”
“哟,我家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啊?”
“达达真坏,拐弯抹角的说绢笨呢!哼!”
“厉害厉害,现在连达达拐弯抹角的话也听得懂啦?”
“听多了哪能听不懂嘛,不理达达了。”
嘴上虽然在调戏着绢,天赐心里面还是挺开心的。
其实他这个人,比起“漂亮”,更加喜欢“聪明”的女人,但也只是相对的,谁人不喜欢美丽之物,不是么?
回到屋,三人先用了午饭,随后就按照天赐的指示操作了起来。
午饭,在这个时代其实也是没有的,就连王,都是一日两餐。
这和这时候的总产出和饮食习惯有关系。
到底是什么时候才开始三餐的,其实并没有很准确的记载。
不过比较靠谱的推测是,一直到清代,才算是基本普及了三餐。
因为那时候,江南已经可以一年种三季,粮食产量已经大幅度提高了。
天赐也是因为鞅长时间都在府内住,并不与他们一起,而鞅的月给口粮就只有他们三人吃,还是绰绰有余的。
既然这样,稍微奢侈一点吃三餐,还是不错的。
虽然他们的午餐还很简单,一开始主要是拿存余的蕨粑吃,但是对于最近体力劳动量巨大的三人来说,多吃一顿,还是有劲多了。
作为主要劳力的壮牛,自然是负责锤青草了。
而绢则被安排去烧草木灰了,毕竟是火事,虽然烧起来以后就没什么事儿了,但还是得有人看着。
万一一阵风刮过来,着了火的草飘到屋顶上,把屋子给点着了,那可就事儿大了。
天赐本人,则干起了把挖回来的河泥、挖坑的时候刨出来的土与牛粪以及最近他们三人的粪便搅拌起来的活儿。
绢上次去清理牛栏的时候,已经显示出了一些嫌弃,小姑娘嘛,正常。
这种“脏活儿”,天赐就决定自己来干了。
这个天赐牌土肥料,其实天赐对于做法,也没有绝对的把握。
他也是按照他的知识,以及小时候在山村老家的一些为数不多的经验,来进行制作。
待三人的工作都完成后,天赐命壮牛把三种东西继续混合起来,自己则带着绢堆起了土堆。
“达达,我们堆这个是干嘛用的啊?”
“这是用来存放肥土的哟。”
“在靠山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做过这个啊?”
“那时候还没到春耕呢,所以暂时不需要。而且,田地的修复、做鱼梁、烤鱼干都很花时间呢,还没来得及弄这个哩。”
“噢~~~~~怪不得没见过。今天挖河泥的时候,我还很得意以为自己知道,以为达达会像在靠山村一样用河泥铺到田地里头哩。”
“没想到还要和牛粪拌在一起是吧?”
“嗯,这些都是星星告诉达达的?”
“对呀。别说这些了,这里,像我这样堆。要堆足够厚,要不然可能会垮的哟。”
说着,天赐演示给绢看,绢也像模像样的照做着。
“达达,我那边弄好了,我也来帮忙吧。”
“动作挺快哩,可混均匀了?”
“达达放心好了,壮牛办事你还不放心?”
“哈哈哈,话可不能说太满哦,要不然以后可能会吃亏的哩。”
“诺,壮牛记住了。”
壮牛说完就加入了他们,一起堆起土来。
天赐堆的这个土堆,其实是个中空的,像一个小型的陶窑一样。
三个人一起弄,自然是快了很多。
在顶部,天赐先故意没有封口,毕竟封口了,就不好把肥土给装进去了。
“走,现在我们要把壮牛拌好的肥装进这个里面。”
“达达,这个很像大雷家烧陶盆的窑哩。把肥放进去是做什么啊?难道只是装肥么?”
壮牛的脑子里似乎已经形成了“我家达达不可能这么简单”的思维模式了,听出这一点的天赐心里其实有点小慌的,毕竟他只是个理论家嘛。
“当然不是啦,这是用来让肥料发酵的。”
“发酵?”两人齐声的提出了疑问,虽然他们已经习惯了天赐用一些他们没有听过的词,不过这个词还是太生僻了,完全联想不出意思。
“就是让肥土产生一些变化,通过发酵以后,肥土就能让南瓜长的更好了。”
“噢~~~”
“我们把肥土装进去,把顶上也用土封上,再在周围戳几个洞通风。过几天你来摸,就会发现热热的,这就是里面的肥土在发酵了。”
“知道了。”
“哇!还会变的热热的么?那大概要等多久就能用了啊?盛伯最近老是过来看咱们呢?嘴里还念叨着:怎么还没种呢?怎么还没种呢?”
天赐眼前立刻就浮现出了最近几乎天天都要过来瞅一眼的人,那既欣慰又焦急的眼神。
而且每次都是站在稍微有点距离的地方看着,看起来似乎想上来搭话,但是每次最后又都放弃,回头走掉了。
天赐感觉,这就像是一个农民老父亲,看着自己科学家的儿子在搞着研究,既担心、又骄傲。
想问他在干什么,但是自己又不懂他在干什么,问了也是白问,反倒是怕儿子给自己解释,耽搁了时间的那种心情。
“盛伯那是在关心咱们呢,等到我们的南瓜种出来了,可要好好去谢谢盛伯哩。”
“达达说的是,昨天我去取木槌的时候,盛伯还拉着我问,忙不忙的过来?还让我告诉达达,有啥需要帮的一定要跟他讲哩。”
“那怎么没听你跟我说这事儿啊?”
“这不,这话盛伯当着达达的面都讲过好多次了,加上一直在干活儿,我就给忘记了。”
“壮牛,不管别人当着我的面讲过多少次,人家让你转达我的话,你也一定要说!”
“壮牛知道了。”
“好了,肥土也装好了,要把顶上给封起来了。”
三人一起封好了肥窖,天赐又拿来之前挖地用的洛阳铲,在肥窖的周围插出了几个洞。
“好,大功告成!”
“达达,是不是没有这些洞,肥土就不会发酵啊?”
“对,学的很快嘛,很好。好了,回屋食饭吧。明天开始,就要开始再下一步了。”
“这再下一步是干啥啊?”
“我们要采一些木制回来,用青藤绑成小架子。这个南瓜的藤啊,就像这青藤一样,喜欢爬到别的东西上。如果不给它弄一些爬的东西,它可就长不好哟。”
“真好啊,有星星告诉达达这些事情,绢也想知道这些没见过的事情。”
“达达这不就告诉你了么?”
“那那达达告诉绢,这南瓜长什么样子啊?”
“这南瓜啊,皮是橙色的。长得就像我们洗脸用的陶盆一样。”天赐说着比划了一下。
“盆这么大啊!”
“还有比盆大好多的哩!”
绢眼中已经闪着光。
“橙色是什么颜色啊?”
“啊,就像是现在这快要下山的太阳一样的颜色。”
“那真漂亮哩,这南瓜好吃么?”
“可好吃了,甜甜的,就像花心水一样哦。”
“真的啊?啊,绢都等不及想吃了。”
“等我们种出来就有的吃啦。”
“那达达,我们这十几天都是在挖地、做肥土什么的,什么时候播种啊?这错过了播种的时日,可就不好了哩。”
壮牛的问题果然都是很实在,虽然他家是猎户,没有种过地,但是一些基本的种地知识还是有的。
“不着急,赶得及的。等肥发酵好,我们就能播种了。”
“啊~~~绢已经等不及想吃到南瓜了。”
“你就是个小馋嘴!”
绢并不在意天赐说她是小馋嘴,反而得意的蹦跶的更厉害了,三人就这样朝小屋走去。
在等待肥土发酵的这几天,天赐三人不仅把攀附架给做好了,因为时间还有盈余,顺道连南瓜的“窝”也给做好了。
这个窝,就是用青藤编了一个垫子,待南瓜长出来以后,如果南瓜长得太大,可能会把藤给扯断。
而且落地的南瓜,也会坏掉。所以要用一个窝把南瓜给托起来,让它不落地。
这时候,肥土也已经发酵了一周了。
虽然可能再等一段时间会好一些,但是再不播种,可能真的来不及了。天赐还摸不太准这会儿的气候,加上自己是理论家,可不敢太乱来。
虽然做了一些准备,天赐给三人都准备了快小麻布把口鼻给包住,但是撬开肥窖的那一瞬间,三人仍旧是差点被熏晕过去。
“达达,呕。。。。这个味道,呕。。。。实在是太臭了。”
绢已经有一些干呕了,旁边的壮牛也只是捂着嘴,一句话都没说。
天赐自己其实也是快受不来了,背过身去缓了好久,逐渐习惯了这个味道,才转过身说道:“臭。。。。呼呼。。。就对了。越臭,就。。。越有肥力。”
啊,不行,这味道确实有些大,天赐一说话,又忍不住干呕了两下。
旁边的壮牛直接一下没忍住,伏在地上吐了起来,就连早上吃的麦饭都给吐了出来。
看到壮牛图成那样,天赐和绢也都呕的更厉害了。
果然啊,呕吐是有“传染性”的哩,天赐想起了自己曾经看到的一篇文章。
三个人就这样在那里呕了足足数分钟,才逐渐缓过来。
但是该干的活儿还是得干的。
三人用麻布塞到鼻子里,就这样开始了作业。
本来预计半天时间就够的,结果整整一天,才把所有坑底部铺上了一层肥土。
当然,不能直接就这样在肥土上面播种,这样还没发芽,种子可就被“烧死”了,所以在肥土上面,还要盖上一层原本挖坑的时候刨出来的土。
准备工作做完了,三人都舒了一口气,天赐也定好,等明日播完种,大家再去河边洗个澡。
播种的工作,也是壮牛和绢没见过的。与他们之前将种子撒播的方式完全不同,也和简单的窝播不同,而是插播。
首先,这些南瓜种子,其实都是选过的,颗粒相对饱满的。然后,每一个坑播3-5颗种子,每一颗种子,都是尖头朝下,轻轻地插在基土里,然后再在上方覆上松松的盖土。
虽然工作量大了不少,不过三人还是不出半日就完成了全部的播种。
就连平时里大大咧咧的绢,播种的时候也格外认真、仔细,她也很清楚,这播种意味着这一年的收成,可是至关重要的哩。
播完种的三人,按照既定计划,冲到了城外好好的在河里洗了个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