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赵家立柱的事情过后,天赐很是自我检讨了一番。
再加上南瓜越来越大了,他也就专心的在屋中画画图,耙耙地,沤沤肥,除除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过公叔府。
相里子在之后,确实如约的来拜访他了。
不仅如约来了,还来的很频繁。
以探访为名,行讨教之实。
天赐内心很开心有这么一个老朋友。
一方面能够满足他好为人师的性格,另一方面,相里子是为数不多的在这个时代能听懂他“奇思妙想”的人。
每一个人,都需要一些能和你在同一个频道的朋友。
天赐也不例外。
而相里子,是第一个,他在这个时代遇到的,能和他在同一个频道的人。
同时,天赐也是有意在加深相里子与他的羁绊——你永远不知道一个人未来会给你提供怎样的帮助。
或许一辈子也没有,
或许他就是救命的那根稻草。
这期间,他给相里子画了不少图。
于是在两人关系逐渐升级之间,划时代的木匠工具——锯和刨就诞生了。
锯,使得加工木方变得很容易,并使得加工木板成为可能!
刨,使得精细加工得以实现,彻底打开了木器加工的新时代之门。
自然,画图所需要的树皮,天赐也就不再需要自己操心。
而且比以前的木皮要精细很多倍,都可以说是一种原始的木‘纸’了。
这天,他和壮牛正在地里松着土。
“达达,真没想到南瓜居然能长这么大!”
“要是条件满足的话,长得比眼前这些大上个两倍不是问题哩!”
“哇!”
“别感叹了哩,我看这两天咱们得全面检查一遍托南瓜的架子,再做些草垫。不然,这瓜还没熟透,瓜蒂可能就要自己拉断了。”
“达达是怕这些瓜再长大一圈么?”
“是啊,现在它们每天都还在长着哩。”
“使劲长,使劲长,最好长成屋那么大——”
“哈哈哈,你娃太贪心了吧?”
壮牛看着一地合抱大的南瓜,露出了他第一次从鱼梁抱起大鱼时一样的笑容。
“达达~~~~~~”
听见绢的呼喊,天赐直起身,望向了屋子那边。
“怎么啦?”
“有客!”
“知道啦,你让钜子进屋稍候,我马上回来。”
“来客不是钜子。”
嗯?不是钜子?
自来安邑以后,与天赐有交集的人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而其中会主动来拜访天赐,还会被称为客的人,除了相里子以外,好像也没有别人了吧?
“请客稍候,我立刻过来。”
听见天赐的呼喊,绢点点头,小步跑回了居屋。
壮牛突然用一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眼神注视着天赐。
“达达,要壮牛同去吗?”
天赐竟然一瞬间就读懂了壮牛眼神里的意思。
“不用了,这是相国府中哩——”
“那壮牛就继续松土了。”
天赐点点头,朝着屋子走去。
他没有直接走到屋前去迎客,而是先到屋后。取了一盆水,把手上、脸上和脚上的泥土汗水洗净,这才绕到屋前迎客。
转到屋前,见到来人,天赐着实一愣。
手上提着一个富贵人家的食盒,满面笑容的赵千里,蛮恭谨的站在那里。
两日前,赵宅里屋。
赵太爷在屋中来回踱步。
从立柱那天突然生出来的凌乱竟然一直没有消散,搞得一向沉稳如山的赵太爷都不安生嘞。
这股凌乱消不去,那就不消,咱扛着行不?
可到了近几日,这股凌乱竟然越来越强烈了,这不理清楚怕是不行嘞。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达达,我来了。”
赵千里晃荡着径直走到赵太爷案前坐下,随意的盛了一碗茶,就自顾自的喝起来。
“身份可了解清楚了?”
“相国府中庶子书僮。”
“那个公孙鞅的书僮?”
“然。”赵千里点了点头,饶有兴致的晃了一下脑袋,“而且这名书僮居然识魏字和郑字!”
“小小年纪竟然识两国文字?”
“很有点意思吧?”
闻名遐迩的大商人,又拥有包罗万象的万花楼。
说一句‘有啥样子的人是赵太爷没有见过的?’,还真的不算吹牛。
对于“奇人异士”,他都会经过仔细的观察了解后,选择性的结交。
这里面有士子,也有贵族。
甚至还有落魄的游侠。
他一直不懈的在‘人脉’这块土地上播散着种子,坚持着多栽花,少栽刺。
梦想着某一天,
有某一粒种子能开出他期待的花!
上半辈子,他已经带领家族完成了物质上的积累。
安邑首富!
就是用脚指头去想也知道要达成这个成就有多难!
可是,无论再富有,
赵家头上的商人标签,使得他们的社会地位还是属于不入流!
不入流!
不是说赵家在江湖上不能呼风唤雨。
而是说随便一个官府的小吏就可以毫无道理的踏碎赵家豪华的中门,
让尊严瞬间化为尘土!
尊严破碎之后,
无论活出哪一种色彩。
生命,都是无奈的苟且。
所以,他下半辈子有了新的目标——脱掉商人的帽子。
为此,他动力十足如夸父追日。
拼尽全部生命之力想留住斜阳的灿烂。
“不能再等了,这个天赐,我们得主动去会一会了。”
“这事就交给我来好了。”
“嗯,要做的话,自是交给你。只是,这还是个童子,去拜会的话,为父一直没有很合适的着手点啊。”
如此大事,就交给了这个纨绔般的赵千里?
赵太爷看着挺睿智的一个人,莫非也是个‘宝儿’爹而已?!
哈,这世界万紫千红,
对有些人来讲,纨绔只是一件戏装。
就像常见的‘装逼’,那就是一种被人看破了的戏装。
或者,是被人看错了的戏装!
“达达,这事儿你就放心交给孩儿好了,不必如此忧心。”
“千里,这次不太一样啊。这天赐和那些士子不同啊。”
“有何不一样啊?”
“我们不知其所求,也就没有了着手点了啊。”
“达达真要这么说,颜家也好梁家也罢,不都一样么。况且天赐还年幼,有的是时间哩。”
见赵千里似乎真是有些不以为然,赵公明略带怒气的瞪了他一眼。
“千里,能让墨家钜子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事的人,怎可轻视?照现在的状况来看,此子怕真是天启啊~~~~”
“达达何时真信了这神灵、星辰的说法了?”
赵千里的态度依旧,赵太爷见状是真的有些急了。
“千里啊~~~~~你知不知,这新楼修得有多快啊?”
赵千里急人快语:“有多快啊?”
“为父估算,比原来的预计,要提前月余。重要的是,这可是四层楼啊!”
“千里知道了。”
“你不知道!所有的板壁,都是平整的木板。不凑近了细看,都看不见拼装的缝隙。”
“啊?!那我真的该尽快亲自去拜访一下了。”
“你去~~~~~嗯,甚好。你这去的话,还是要带些见面礼才是。”
“达达呀,这事儿就交给孩儿就是了。”
“那你准备带何礼物啊?”
赵千里贼兮兮的笑了笑,问道:“达达,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啊?”
“老父忘记什么了?”
“天赐年岁几何?”
“虽不知年岁,但仍是童子无误。”
“那天赐所着何衣啊?”
“有些粗糙的短麻衣。”
“对啊,达达这不是弄得很明白,看得很清楚么~~~~”
“别再东拉西扯啦!”
“没有东拉西扯呀,孩儿已经想好带什么礼物了。”
“快讲来!”
“一只肥肥的烤鸡!”
“儿戏!为父教导你多年,虽平日放任你不羁,但你一直是识大体,可做事之人。这次怎么会如此儿戏哪!?”
赵千里不紧不慢的正了正坐姿,放出的笑容竟然有着暖暖的安慰。
“达达不要着急嘛。。。”
“厄。。。说吧,理由是什么?”
“方才孩儿也讲了。天赐尚年幼,且着衣简陋,这日子嘛,自然是过的比较辛苦的,对肉食的渴望一定是很强烈的!”
“你的意思为父已经懂了,本来送肉食也算得上好礼。周天子赏有功之臣不就是用一块祚肉么?可由你来送意义就不大嘞。”
“为何呀?”
“咱家无地位相配,此礼虽厚,却既不贵,也不重了!”
“家主!孩儿可是一直牢记着家主的教诲哩——只送对的,不送贵的!”
赵千里突然收起了不羁的笑容,话语间透着一股睿智。
“。。。”赵公明沉默了一下,“是老父忘记了。。就照你想的去做吧。”
“达达还有要交待的吗?”
“放手做!就算不成,老父还有亲自出面的机会。”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