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墨家弟子团的配合下,初云泽水渠线路的测量工作进展的非常顺利。
定好了水渠的线路,接下来就是挖渠的工作了。
主渠道加上各个支渠,总长差不多三千米,在这个时候确实是个大工程。
不过老公叔人手是配足够了的,并且事先测量好了线路,天赐根据人手安排,多处开工同时开挖,大大提升了工程的进展速度。
果然,不管在任何时代,做任何事情,人力资源永远是第一位的。
不过要想把一个单位‘人力’的能力提高,就得靠教育来完成了。机械手生产线,就是教育提高了‘人力’后获得的人力。
带着教训重来一次的天赐,心里是打算着把这个‘教育’的事情弄好的。
天赐把水渠断面设计成了倒梯形,这是综合考虑了劳工的技术水平,建材和工具得出的最优方案。
这种倒梯形断面,首先就是开挖方便,上宽下窄,挖土和运土都很方便,关键是技术要求远没有矩形断面高,水渠边坡有较大的误差都可以接受。
再就是水渠边坡便于修砌,夯实后先铺上一层石灰拌好的黏土,随后把卵石一个挨一个铺上去,用木锤敲进铺好的黏土就成了。
这样的工作有力气干就行,无须是啥子石匠,泥水匠。水渠投入使用后出现破损,也是随便来个劳工就能修补。
最关键是这个建筑方案无须开采石料,只需去河滩捡卵石回来就好,这是决定性的因素!开采石料,在这个时代真是难于上青天的事情。悠悠大河边,卵石还是捡不完的。
在设计好水渠路线的同时,天赐就已经把田地的区块划好了。
与挖渠同时开工的就是整田的工作。
这次要用来铺田的河泥量可不是之前可以比的,为此天赐专门在肥泥齐腰深,两岸蒹葭苍苍的魏水岸边架上了一排绞盘。这个东西出现在相里子眼前的时候,也让他颇为震惊。四个人推动,竟然可以拖动两头牛才能拖动的河泥!
不仅仅是绞盘,拉河泥需要用的戽斗或者叫戽桶,也是专门设计的。
不仅有小孔一路排掉河泥中的水,最关键的就是戽斗的底部有一对像雪橇一样的木足!这样才能在河滩跟田地的软泥上滑动。
这个可是异时空的南宋才发明的革命性技术。
一切工作都有条不紊的按步推行着,各类的新农具天赐也都毫无保留的拿了出来。
有了投资人,自然就是能放手大干了。
墨家弟子们比天赐想象中的还要能干,具体的事务,在天赐详细安排好后,基本上都由他们去操作了。
而相里子,则带着“天赐专属秘书”屈通,每天跟着天赐转。
屈通随时都拿着羽毛笔和木皮,只要天赐是讲正事,他几乎都会记录下来。
这样的好处自然是很多,天赐抽出了足够的时间,基本完成了他的汉字字谱。并且在相里子的强烈要求下,每日晚膳后他都会给这些墨家弟子上课。
课程的内容,则是从最基础的数学和物理学开始。
自从有了上次做尺定衡的前例,天赐想看看是否能把他熟悉的那套符号系统也一同搬过来使用。所以他教课的时候,全都是使用他前世的符号系统,就包括各种英文和拉丁文字母也都用上了。
随着时间的推进,天赐发现墨家弟子确实也都开始使用他的字与他的符号。
不过也有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那就是每日他的授课结束后,相里子还会再开一堂答疑研讨课,对天赐所讲的内容再进行答疑和研讨。
是日,魏王书房。
魏王和公叔痤似乎已经谈了很久,对所谈的话题魏王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相国,这个公孙鞅的事就不必在说了。倒是本王听说,你在初云泽做一些大动作?”
“回王上,老臣命公孙鞅的书僮,在初云泽改田。”
“怎么又是这个公孙鞅。”
“不是公孙鞅,而是他的书僮。”
“他的书僮?”
“然。此子名天赐,善农事。曾于府中种出了楚国所产之南瓜。”
“南瓜本王知道,据说大河之北不可种。”
“不仅是种出来了,产量还非常大。小小三亩地,收了8000斤南瓜,老臣的府库,都快装满了。前日,不是还给大王送了些么。”
“这倒是有些本事,不过一个士子的书僮,居然善农事?”
“不同的人各有所长,此子年方十余,已习得两国字。”
“听你所讲,确实有才。”
“因此,老臣才命其于初云泽改田种粮。此子曾言,改田后,每亩可产粮200斤。”
听到这里,魏罃本来半眯着的眼睛稍微睁开了一些。
“亩产200斤,可是四倍于寻常。这话,是不是讲的大了些?”
“如若没有种南瓜之事,老臣也是断然不会信。如若当真实现,那我大魏之强盛,可就是他国不可企及的了。”
“爱卿所言不差,就算没有200斤,能有100斤,也不得了。粮草,国之大事,相国要好好考察此子。”
“诺——”
冬天的改天工作进行的很顺利。
改好的田地,整个风貌都变了。一块一块的方田整齐划一,水渠交错其中。
其实着耕作种地在理论上来讲很简单,也就归纳成几个字而已。
土,肥,水,种,密,管,防。
土,就是土地,这个好理解,所以天赐首先改田。
肥,就是肥料,有了堆肥,从山上采集腐殖质土,从河道里采集淤泥,这样的有机肥料已经很不错了。再加上草木灰提供的钾肥,可以说种植技术已经飞跃了千年。
水,就是排灌。有了水渠,算是基本满足条件了。
种,就是选育种和育苗转栽技术。选育种目前还做不了,但天赐正准备做育苗转栽。
密,就是合理密植。天赐已经准备好了足够的麻绳,打算把前世见过的方法直接移植过来——用麻绳在田里拉出棋盘样的方格,让劳工们把禾苗插种在各个交叉点上。
耕作历史上,‘密植’走过非常曲折的路。最早是撒播,可以说是‘密植’处于密不透风的时代,可是透气性,透光性都极差,根浅苗弱。而且根本不能进行田间管理,基本上没有抗灾害能力,完全是靠天吃饭。
N年后终于出现了窝播,和进一步的育苗转栽,可是这回又矫枉过正了!两窝禾苗之间50厘米左右的间距,实在太浪费土地。
技术发展的步伐实在是异常艰辛,在天赐前世的20世纪70年代的样子,才算正式的提出了‘合理密植’的概念。对于文化水准很低的广大地区,采用的就是拉绳定位的办法。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啊,25厘米是个多大的间距?不是很好理解呢。
管,就是持续的田间管理。包括松土,除草,追肥,以及人工辅助授粉等等,包括大雨前预排水这个极其重要的工作。
防,就是病虫害防治。目前这个事情天赐还做不了,而且他仔细观察之后,发现眼下也无须做。这时候的食物链还非常完整,天敌,会自然的让谁也不能肆意撒野!
天赐在屋后专门开了一小块地,不太一样的是,这块地上面搭了一个厚草棚。
最奇特的是,这间草棚的屋顶是随时可以揭开的。
而且,只要是晴天,每天的上午11时左右到下午3时左右,天赐都会不厌其烦的让人揭开屋顶,到点又把屋顶重新盖好。
每天一早起来,他都会到这个草棚里巡视一番。
这里,是天赐试验育苗的地。
毕竟是理论家,又身处异时空里。
他没有办法准确的知道到底在什么时日,可以开始育苗。但总体上,他感觉现在的地区气温比他前世时高不少。
小冰河时期的影响正在一点一点改变大江以北的地区,但这里真的还是北国江南的风貌。
而育苗和插秧移栽,一方面是提高单产的关键步骤,还关系着他之前没有拿出来的杀手锏。他的心当然着紧得很——
这样搭好了厚草棚的地还有几块,是准备着用来育秧的。
这几日他的心一直在切切的盼望着,
小黄芽,小黄芽,你啥时候才出来啊。
这一天他总算是等来了,微黄的叶子,很细很细,却顽强的从土里钻了出来。
天赐高兴快乐,跑跳着冲去找承盛。
“盛伯!盛伯!”
“天赐,找老仆何事?”
“出苗了!快,召集人手,准备播种了。”
“今日就要播种?可这离播种的日子还有月余日才是。这些种粮,都是府中精心挑选出来的,要是播下去不发芽,可就浪费了。”
“盛伯,你跟我来。”
天赐拉着承盛,来到了草棚地。
“你看。”
“这,还真发芽了。”
“盛伯,快去叫人来播种。按我之前所讲的,全都播在有草棚的地里。”
“诺。老仆这就去。”
天赐已经提前交代过播种的要点,一日时间,所有的播种就都完成了。
“相里,明日一早,就开闸放水。”
“墨家自立于神农大山中,这农事相里还是知一二的。先生这种法,相里还真是头一次见。”
“待到收获之后,还有惊喜等着你。”
“那相里就拭目以待了。”
育秧的过程,整体还算顺利。虽然由于经验的不足,出现了不少坏秧,做事谨慎的天赐自然是有预料到,毕竟做过正宗的工程师,对于任何‘材料’的‘中间损耗’还是很上心的,对数量的评估也是很专业的。
待到秧苗由黄返青以后,就可以进行移栽插秧了。
插秧的工作,其实比育秧更为重要,天赐教的非常仔细。
插秧是非常辛苦,而且挺伤手的一个工作。
插秧,并不是捏着秧苗直接把秧苗怼进土里,而是要用拇指、食指和中指护住秧苗的根部,形成一个所谓的‘鹤嘴’的形状,用手指把土顶开,而后轻轻放手,秧苗就“插”进了手指顶开的小窝中。
必须这样做,才不会伤到禾苗的根,它们才能顺利移栽成活。
虽然相里子和承盛都一再劝阻,天赐还是坚持自己也要参与插秧。
谁说劳动就没有快乐呢?
一天下来,
天赐虽然身体很劳累,手指上也满是倒纤,还有点微微的红肿。但是心里真的很快乐,是那种很简单,很纯粹的快乐。
“天赐!”
远处传来了盛伯的呼喊。
天赐直起身,看见盛伯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是鞅。
鞅能来看他,他还是挺开心的。
顾不得手脚都是泥,就从地里爬上田埂,小跑着过去。
“师,您怎么来初云泽了。”
“我是奉相国大人之命,来视察初云泽的情况,毕竟已经到了春播时节。盛伯带我一路走来,怎么看到有一些的地里都已经出了苗,而有些地里什么都没有呢?”
“这几日我们正在插秧,还未全部弄完,所以有些地还空着。”
“这插秧是什么意思?”
“就是把专门培育好的秧苗,移栽到灌好水的水田中。这样做,可以提早月余就完成播种的事情。”
“怪不得才刚到播种时节,你的地里都已经出苗了。”
“我这不是说要亩产200斤么,种法自然是不太一样。”
“师这次派我来,是让我了解清楚初云泽的情况。你就跟我详说一下吧。”
“诺!”
天赐带着鞅把整个初云泽都走了一遍,把各种事情都详细的讲了一遍。
“这么大量的工程,难怪这整个冬天你都没回安邑。情况我都清楚了,我这就去回报相国大人。”
天赐抬头看了看天,已经不早了,鞅这么急着要回去,自己还是不要多留了。
“弟子知道了,就劳烦师向相国大人回报了。”
“老仆送一送鞅子。”
“盛伯不必了,农事要紧。”
说罢,鞅就离开了。
相比来时紧皱眉宇,鞅这时的表情已经放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