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什么时候,家人都是软肋,但这软肋并不是弱点,而是我们心中的道德标杆。
在我们彻底痛失希望的时候,这软肋可以让我们意识到,自己在这世还有要珍惜的人,还有珍惜自己的人。
在我们轻言放弃,甚至是自暴自弃的时候,这种软肋可以成为我们的逆鳞,让我们对这个世界还有所忌惮,让我们怀揣希望,努力的活下去,努力的证明自己。
现在我希望老丁能够同样如此,我希望家人能够唤醒他内心的良知,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坏人,他一直都是我尊敬的那个丁叔。
“是黄詹。”
老丁抬头看了看我眼中的疲倦,似乎稍微缓解了一些。
“他让我如果发现潘老七和王守财不对的话,就要立马唤醒他们体内的蛊。”
我没有想到竟然是黄詹对老丁下的手,看来那个算命先生也是黄詹安排的了。
但这不重要,既然老丁肯悔过,那就慢慢的一步一步来,我可不希望非要借助解药才能让老丁如实交代,他能自己交代未尝不是一种进步。
这足以证明这一晚的焦虑,让他成功的战胜了迷迭香所蛊惑的人性。
“是什么唤醒了他们体内的蛊?”
“另外一种蛊,在我的办公室里。”老丁如实解释道:“是黄詹交给我的,他说只要我敲一敲那个蛊的罐子,再把他带到离潘老七或者王守财一定距离内,就可以唤醒他们体内的蛊了。”
对于老丁这样的行径,我没法评判什么,他在答应黄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被蛊惑了,甚至他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精神病人。
“我已经是个罪人了,我杀人了。”
老丁忏悔着,甚至向我伸出了双手,希望我能够把他拷住,接受审判。
但说实话,我的本意并非如此。
在我看来,老丁是一个很负责任的领导,如果没有发生这档子事,清风仓储的案子可以解决的更加完美。
只是我们不小心让天权得逞了,这是我们的失误,不应该让老丁一个人承担。
我并非是在为老丁洗脱罪名,只是我已经快要分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了,难得有这么一个本质不坏,只是被蛊惑的人摆在这,我愿意相信。
当然了,这并非一言堂,不是我说老丁无罪就行的,既然是我跟顾曼以及王正卿共同将老丁软禁的,那最后的决定就应该是我们三个人共同完成。
我摇了摇头,看向已经彻底失望的老丁。
“你是杀人了不错,不过你杀的也不是什么好人,虽然的确阻碍了我们调查取证的进程,但有得有失,在这个过程中,你也和他们的人有了近距离的接触,这是我们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听我这么说,老丁豁然开朗,他忽然抬头看我,随后说:“你是说黄詹?”
我点了点头,看来老丁现在还不糊涂。
“你是唯一一个和黄詹有过直接交流的,现在告诉我,那天晚在城隍庙,是你把那些物证给转移走的吧?”
之前我就怀疑局里面有内鬼,但现在看来,这个内鬼就是老丁无意了。
我怀疑了鉴定科和物证科的人,还有特勤小队,但结果是他们没有什么破绽,我根本就无从查起,而老丁就是这个最大内鬼的话,那一切都说的通了。
实际,在城隍庙的那天晚我就已经怀疑他了,只是当时没有什么证据,再有就是当时我还是很相信老丁的,所以没有往这个方面去想。
老丁没有否认,他点了点头之后说,是他,他按照黄詹的指示,将那些可能比较敏感的东西,转移到了地下室。
“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完成的?”
“是,都是我一个人,先前我也去城隍庙和黄詹见过面。”
“那大前天把我锁在地下室的人,也是你?”
我一时间有些激动,如果真是老丁的话,我心里面不可能没有任何波动,毕竟那天我都差点死了,要不是祭灵血脉显灵,让八字符咒成功召唤出了饕鬄,那鬼知道当时的我能不能或者出去。
但老丁却纳闷的问我什么锁在地下室,他不知道啊。
看他眼神里面迷惑的样子,我相信不是他,于是就把这个环节给跳过了,直接问:“那黄詹被抓之后,天权在信江市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活动的人来,为什么他不让你把他给放出去?以你的能力,设计个事故,可以轻松做到的吧?”
听我这么说之后,老丁竟然有些忏愧,他再次双手掩面:“我说过,我有罪,我曾主动联系过他,说可以把他放出去,但他似乎并不想离开,说等到他想离开的时候,自然有方法可以离开,不用我帮忙。”
我相信黄詹有这个本事,毕竟天权不会养闲人的,就算是一条小虾米,也会给培养成最好的炮灰。
但我很好奇,黄詹想要留在这里,为了什么?
“那王守财的死,他也知道了?”我复又问。
老丁点了点头:“知道了,我告诉他了。”
“莫小云呢?你总应该不认识莫小云吧?为什么要抓她?”
提起这个我就来气,如果莫小云真是无辜被牵连进来的,那我真的是要生气了。
可我问完之后,老丁却说:“那也是黄詹指使我做的,他没说理由,只说你一定会带一个小女孩来帮王守财解毒,让我要在第一时间控制住那个小女孩。”
“黄詹跟你说的?他料到了?”
“是啊,怎么了吗?”
老丁的话让我有些恍然若梦,这黄詹是神算子么,什么都能算到,单说莫小云这一步棋,我都没准备用,还是临时起意,他这就知道了?
真是越往下越让人觉得后脊发凉,我甚至都不敢继续审下去了,我担心老丁说出太多我不能接受的事实。
不过到这一步,审问的程序其实都已经差不多了,老丁已经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事儿我也没有必要知道,现在搞清楚了,潘老七和王守财的死因也搞清楚了,他为什么要抓莫小云。
在这一切背后操纵的罪魁祸首就是黄詹,所以接下来的调查就要围绕着老丁眼睛的黄詹开始。
把这些都说出来之后,老丁也就没有那么疲倦了,心里一直守着这些秘密,对于他来说是一种折磨,但现在我知道了这些,他不疲倦了,他解脱了,我倒是有些倦了。
我的倦,来自对人性的失望,黄詹是如何一步一步将一切都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呢,瓜皮帽之后,我以为不会遇到比他更有威慑力的对手了,但现在看来我错了,黄詹就是一个,他比瓜皮帽还要难以对付。
我甚至在想,他可以这么摆弄老丁,会不会也用同样的方法,在摆弄我们呢?会不会让老丁暴露出来,都是他设的局,目的就是转移我们的视线?
我现在已经不知道如何分辨真假了,所以主动叫停了审问过程,让老丁在房间里面等我一会,我出去取个东西。
在走之前,我将那块香料研磨成粉末状,泡在一次性杯子里面给老丁喝了下去。
我不会害他,谁告诉他这个可以缓清他的症状,老丁很相信我,一口喝了下去。
等老丁喝完之后,我才离开房间找到了顾曼。
看到我脸的倦态,顾曼心疼的抱住了我。
“不应该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些的。”
我摇了摇头,说没事,我还能继续,只是我有些分不清好与坏,黑与白了。
刚刚的审讯的内容,顾曼全部都能听到,她也知道这一切背后的矛头全部都指向了黄詹。
而联想到黄詹初进宫的时候,还是一个玉器铺子的店小二,在我们这里混吃混喝度过了十五天之后,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现在,他却成了让我们最头疼的人。
或许,他的算计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正在我要继续审问的时候,王正卿忽然打来电话。
今天让我忧心忡忡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一直联系不王正卿,我再相信他的实力,但我们两个人也在城隍庙里面被打趴下过。
所以他也并非铁打的。
“王大哥,是我,你在哪?”
我本来满心欢喜接的这个电话,但接通之后,电话那边却迟迟没有声音。
最后,王正卿的声音从那边艰难的传了过来。
“张…垚……来…来城隍庙救我。”
我一听出事了,王正卿受伤了,城隍庙?他怎么会去那个地方。
由于开的是免提,所以顾曼也听见了,她的心也同我一样,被紧紧牵扯起来。
“王大哥,你怎么回事?你坚持一下,我马就来,一定要坚持住。”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彼时,电话那头已经没有任何声音了。
顾曼和我几乎同时站了起来。
我们俩都做出了一致决定,立即动身前去解救王正卿。
但在出门的时候,我还是拦住了顾曼。
“不,你留下。”我说。
“为什么?”顾曼当然是不愿意,我担心王正卿,她同样也担心我:“你一个人应付不来的,谁知道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论发生什么,都应该解决了,不然王大哥打不了这个电话,而你……”
说到这的时候,我看向软禁老丁的房间,接着说:“而你要留下来,确保黄詹那边不会出什么幺蛾子,我有不好的预感,这是一次声东击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