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意思?”何杰对张凯的话有些反感。因为他外婆就就住在山里,也经常被人说起,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哈哈,不要激动,我没有别的意思。”张凯赶紧摆摆手道歉,“我的意思是,山里人民风彪悍,不大好管。所以我有点怀疑,他们是否愿意和影一道去王城。”
张凯说的确实没错。这里的山民确实不好管。现任大祭司、前任大祭司、再前任大祭司,都想过法子去管理这片山林,但从未如愿。
这些山民,亲兵来了,就躲进山里。亲兵走了,他们又跑出来。想追他们,又被他们带着在大山里转悠。想打他们,人家人人善打善射。
大祭司曾经派出祭司,带着食盐、海产品、精致的陶器等,前往山中部落,却被老人们赶了出来。
老人们坚持,山中的世界才是猎户的世界。他们不想被外人打扰,他们更不想被世俗管着,他们甚至警告年轻的猎手们,外面的花花世界是鬼怪的世界,会腐蚀人的心灵,让人堕落。
还有关键一点。他们并不崇拜神鸟,他们有自己的山神信仰。鸟只是他们的重要食物来源之一。要是祭司来了,那就不能打鸟了。这事,他们才不干。
而以影为代表的年轻猎手们,看法却有了改变。或者说,过去几十年的社会变迁,已经影响到大竹山的深处了。
大竹山,这个过去独立的世界,已经不能偏安一隅了。往来的商队、亲兵、祭司们正在自觉不自觉地影响着山里的人家。
商人们带来的各种优质白盐、黑曜石制作的精良武器、涂着彩漆的陶器,正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山里年轻人的世界观。
那些走出过大山的猎手们,更是意识到,多和外界交流,会让生活更美好。就拿影这次获得的膏药,对一些山中常见的伤病有奇效。
而那些猎物们司空见怪的东西,可以在山外卖得一个好价钱,再换回那些生活必需品。而老人们则坚持,钱,就是腐蚀心灵的东西。他们宁可物物交换。
尽管如此,他们意识到,眼前的这位年轻祭司绝不是一位普通的祭司。从其身着的五彩丝袍,头戴五彩羽冠,身挂玉璜,手戴玉镯来看,便可见一斑。
玉公主的突然来访,令山民们非常惊讶。过去,山民们经常被城里的人轻视,认为他们不懂教化,鄙视神灵,与兽为伍。甚至,他们和祭司们之间存在着种种不愉快。
这次,玉公主的亲自造访,虽然在猎户们中还是有些抵触情绪。但更多人觉得特别有面子,因为来的是玉公主,未来的大祭司。而跟随着玉公主前来的随从里,也没有过去的飞扬跋扈,更多的是谦虚和友善。
不得不说,过去日子里女猎手影的杰出表现,完全改变了外人对山民的看法。
玉公主也不是空手而来,而是带来了最受猎户们喜欢的震洲产黑曜石箭簇,优质大米两罐以及东山之国产的小米一盆。特别是这小米,在山民看来可是稀罕之物。
面子到了,礼数到了,那就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过去,这大竹山虽然在良渚王国境内,却又像是一个管理黑洞。这山外,是良渚人的世界。山里,是自由的山民的世界。他们不想被管理,也不想去打扰山外的人。在他们看来,山里的世界就是整个世界。
对良渚王国的祭司们来说,这眼皮子底下的大竹山,是连接两个核心城市良渚王城和震洲的必经之路。山中的河道是维持良渚王国运作的经济命脉。
虽然过去百年,淳朴的猎户们从未对经过的良渚舟队发起过一起攻击,甚至,他们还多次援助过受困的人群。
但是,大竹山太大,沿途建立塔洲太难,非有山民的支持不可。
曾经,大祭司安排农夫、渔民进山建立塔洲,以确保大竹山通道的安全和顺利。但几次建起,又几次被毁。或者是遇到了泥石流,或者是遇到了野兽。
良渚王城的人确实不善于在山里生活。这山里不比那广阔的平原沼泽地带,遇到危险轻舟一叶片刻便到。在山中遇到危险,往往是听得见同伴叫喊,想要帮助,非得走上半天山路不可。
那遇到凶猛的水兽,往路上跑就是了。这要是遇到山里的猛兽,只怕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陈芳到底是清华出生的高材生,又有着比较丰富招商经验,加上基层群众工作经验丰富的张凯协助,那说起道理来都是一套套的。总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几个老猎户听的是即感动又激动。
总之,大体上就是三个意思。这首先,就是对山民们的高度表扬。尤其是女猎户影在山外的风采,令在座的猎户们振奋不已。
这其次,就是给大家讲解建立塔洲,顺畅河道的重要性。这不仅对良渚王国的发展有利,也有助于改善猎户们的生活。而且,除了大祭司院定期提供大米等物质外,对于那些参与建设塔洲的猎户家庭,还将给予额外的报酬。
这第三,就是要问老猎户们讨人了。这第一次讨人不能要太多,就是除了影外,再征召4位善射之人。这五位猎户到了王城后,将加入到亲兵队伍中,享受亲兵待遇。
不管怎么算,老猎户们都觉得挺划算,满口答应下来。但他们还有两点疑问。
这头一个,就是大祭司是否会派祭司来此处。玉公主则告诉他们,只要他们愿意自我管理,就推举出一位德高望重之人,或者是数人,来自我管理。除了管理自己部落外,还可以肩负起管理沿途塔洲的职责。当然,大祭司院会给予一定的经济支持。
如果猎户们觉得还是需要一个更专业的祭司或者技师来协助管理,那么,大祭司院就会派几位得力干将过来,协助老猎户们。如此一来,老猎户们觉得可行。他们建议,部落之事由猎户们自己管理,塔洲之事,则可以由祭司或技师来协助管理。
这第二个问题,就是不能射鸟的问题。这可是一个难题。在良渚王城,随便射鸟是会被处以极刑的。但在这大竹山里,射鸟的人到处都是。实话说,像女猎户影练就的那一招百步穿杨,就是和从小到大的射鸟是离不开的。
物资上的问题好解决,这信仰上的冲突就难处理了。一时间,大家都想不出好的主意。
这方才傻乎乎般站在旁边的何杰,终于憋出了一句话:“人总不能让尿给憋死吧!”
说实话,刚才张凯在协助陈芳谈判时,他确实帮不上忙。这学校里刚出来的,就是比不过混过社会的。
怎么说话,说什么话,什么时候说人话,什么时候说鬼话,那都是靠日常经验积累出来的。看那历朝历代的民间演艺中,说谁谁谁一人在深山之中苦读十年,一出山就口若悬河,说得惊天地泣鬼神,那多半是在胡扯。再好的理论,没有经过实践的检验,那也是镜中花、水中月。
“你有什么建议?”陈芳问道。
“呃,我想啊,不就是射个鸟嘛。你要是不让他们射鸟,他们肯定不干。或者说,表面上答应不射鸟,跑到深山里偷偷射鬼知道啊!既然没法控制,不如放任不管。只要不出大竹山,只要不在河道边,该干嘛就干嘛。”何杰的建议竟然就这么简单。
那些飞翔在大竹山中的鸟儿们不知道,何杰这看似简单的建议,却给它们画除了一条生命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