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哎呦,头好痛。”叶辰渐渐张开了眼睛,血丝密布,一双剑眉拧在一起,表情极为痛苦。
释无名不会喝酒,但看到叶辰的模样,倒觉得喝酒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又不明白他为何要把自己弄得这样痛苦。
“叶师兄,你终于醒了。”释无名凑了过来,他只隐约记得这醉鬼名叫叶辰,却不记得他排行第几。
“你......是谁啊?怎会认得我?”
“昨日咱们见过,你忘了?”
叶辰一边双手揉着太阳穴,一边定睛瞧了瞧释无名,“似是有些印象,你不是人吧?像是个妖精。”
释无名情知对方将昨天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也不必再提,重新自我引荐道:“我是南赡部洲鬼虚族的妖精,释无名,昨天才刚刚入门。”
“鬼虚?”叶辰眼珠向上翻了翻,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半晌后才说:“鬼虚族是不是昆仑墟里住着的,你们的大王好像叫什么......阎王罗?”
“是释炎罗。”释无名惊喜万分,原来在这遥远的西牛贺洲,竟然也有人知道他父亲的名字,这就足以说明父亲并不是平普之辈。
“哦,对,对,是释炎罗,我记错了。”
“他是我的父亲。”
“哦?这么巧?”叶辰眼睛突然睁得很开,似乎很惊讶,释无名这才看出,原来这位师兄眼睛那么大,还炯炯有神。
“叶师兄见过我父王?”释无名好奇地问。
“见过,见过,那是哪一年来着?哎呀我也记不清了,总之当年我闯荡天下的时候曾碰见过,你父亲是个英雄人物。”
释无名闻言欣喜若狂,连声应和。
“无名师弟,你有钱没有?”
“吓?”
“我说,你有钱没有?”
释无名有些摸不着头脑,纳着罕道:“我来时倒是带了些钱,师兄需要?”
叶辰讪笑道:“是!是!我没钱买酒喝了,你能不能借我些,我死之前一定还你。”
“师兄,我倒不是不肯给你钱,不过你总是喝得醉醺醺的,这样很不好呢,更何况,眼下有件紧急的事要告诉你。”
听到对方不肯借钱,叶辰那双刚刚睁开的眼睛又合上一半,恢复了颓废之色,“有什么事能比喝酒更要紧呢?”说时做了一副冥思苦想的表情,随后叹道:“没有,没有,没什么比喝酒更要紧的了。”
“师兄你看!”释无名打开放在不远处的一个青色包袱,那其实是一件道袍,道袍里面,包着一张人皮,散发出一阵强烈的恶臭。
呜哇——叶辰连昨天的酒都吐了出来,一脚那人皮踢出三丈开外,怒道:“你放毒害我!”
“不,不,师兄你看清楚了!”释无名三步两走过去,捏着鼻子将人皮提了起来,“师兄,这是本门弟子的皮囊!”
“啊?”叶辰听罢猛吃一惊,将乱糟糟的头发向后一捋,再次张大了眼睛,走过来查看,一看便说:“这是一名外门弟子,可是谁,我也难以分辨!”每一位外门弟子,叶辰都认得,但这张人皮已没有了五官,不能分辨出究竟是谁。
“你在何处找到的这张人皮?”
释无名毫不隐瞒,当下将事情一五一十告知,包括昨夜在道观看到人皮的事。他随着说,叶辰随着点头,一会儿皱皱眉头,一会儿转转眼珠,十分入神。
“这么说来,你是为了救我才滞留在此地的?”叶辰听完了阐述,笑问释无名。
释无名则谦和地说道:“我不敢说能救师兄,但只是怕你不知不觉中便糟了毒手。”
叶辰淡淡一笑,用手拍了拍释无名肩膀,亲切地说道:“你当然能救我,若不是你,我怕是早已变得和它一样了。”说时将人皮展开放在地上,又细细看了一遍,振振有词说道:“果然不错,果然不错。”
“什么不错?”释无名皱眉问道。
“师弟你看!”叶辰用手指分别指向那人皮的眼睛、鼻孔,双耳及嘴巴七个窟窿,每个窟窿上都粘着一圈血迹。“这是一种法术,叫做‘七窍离魂法’,是将人的骨肉直接从七窍抽去,虽然周身上下不留伤口,但是七窍会留有血痕。”
释无名一拍大腿,叹道:“对啊,我也听父王说过这种法术,可我昨日给大师兄说,他似乎不太相信。”
叶辰笑了笑,叹道:“凡事不必求别人相信,问心无愧即可。”
释无名点了点头。
“可是......懂这种法术的,应当在西方,怎会出现在我们方寸山呢?而且这种法术十分厉害,能够使用的,一定不是一般的人物。”
释无名道:“师兄,咱们应当赶紧告诉其他师兄,叫大家一起来想办法。”
叶辰摆了摆手,叹道:“眼下在山上的,只有你我,大师兄,还有钟离兄弟,据我估计,出了这种事,大师兄应当已经躲起来了,至于钟离兄弟,除非他们自己面临危险,否则绝不会多管闲事的。”
释无名心想叶辰的判断竟然丝毫不差,看来他们师兄弟相处时间甚久,早已互相摸透了性子,问道:“那怎么办?”
“咱们干着急也没用,你先拿好这人皮,回去再说。”说着便将人皮包好,重新塞给释无名,随后向山下走去。
“咱们要不要告诉两位钟离师兄?让他们有所防备。”
“不必,他们没那么轻易死的。”
二人说着话,便一路下行往斜月三星洞走去,释无名心中有些踌躇,觉得这几位师兄之间的感情,真似一杯凄冷的茶水,不仅没有丝毫的热度,而且非常淡薄,一点滋味没有。
“叶师兄,我昨日听阿木说,你的剑法很好,希望有朝一日我能见识见识。”释无名道,“我曾经见过我们族中长老使过一套名为‘揽凤尾’的剑法,那凌厉的长剑在那位长老手中甩来甩去,一时杀退十数个敌人,堪称潇洒绝伦,不知叶师兄的剑法比之如何。”
叶辰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哎呀,别听阿木瞎说,雕虫小技,雕虫小技,再说......我也有许多年没使过剑了。”
释无名偷偷地观察叶辰的手掌,勤练剑法的人,手掌中一定会磨出老茧,可叶辰手掌虽然粗大,皮肤却十分平滑,足以证明他平时并不使剑,或者是很少使剑。
“果然不错,阿木这个王八羔子又骗我,说什么师兄们都是翩翩君子,说叶师兄是剑术高手,统统都是骗人,也不知他说过要救父王的话算不算数。”释无名心中暗暗骂着,已随叶辰走到斜月三星洞左近。
忽听叶辰问道:“小师弟,你吃过聂妈妈做的菜了吗?”
“吃过了,昨夜吃了一碗白面,滋味真是妙不可言!”
“白面?”叶辰听罢微微一怔,随后哈哈大笑起来,“白面有什么可吃的,聂妈妈的真正手艺你还没尝试过呢,她做的菜可是堪称一绝,尤其是她亲手煮的梅子酒,包你喝了以后比神仙还快活,一会儿你只须给她几个铜钱,她便会给咱们煮酒来喝了。”
“我......我不会喝酒,我还得给桃树浇水去呢。”
“男人哪能不喝酒呢?走罢!走罢!”
释无名被叶辰拉着,一路加快步子,不时便来到三星洞前,洞门未锁,他二人推门便入,直奔昨夜那所庭院而去。
步子刚刚迈进院门,叶辰却忽然伸手将释无名拦在后面,“慢着!”
释无名吃了一惊,踏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问道:“叶师兄,怎么了?”
“有妖气!”叶辰手指放在唇边,示意释无名不要出声,自己则慢慢地向里面走去。
释无名闻言,忽感一阵恐怖,紧跟叶辰身后,来到聂妈妈所在的草房门前。
里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令释无名心头砰砰狂跳起来。
“你不说......就死!”
释无名猛吃一惊,一拉叶辰裤裆道:“是这个声音!是这个声音!那扒人皮的就在里面。”
“滚你娘的!滚你娘的!你死!你死!”里面又传来问聂妈妈的厉叫,声音慌张而又愤怒。
“当”的一声,叶辰将草屋门猛地踢开,登时大吃一惊。
只见聂妈妈身前站着一个怪物,其丑陋程度已无法用语言形容,一身绿色肌肤,一头金色长发,獠牙外凸,双目血红,上身披着半截袈裟,裟尾裹在腰间,一只鹰爪般的手正掐着聂妈妈细长的脖子,绿色指甲已将她颈间掐出鲜血。
释无名是妖族,也见过许多其他妖类,可与眼前这东西比起来,那些妖精的样貌简直可称得上是眉清目秀了。
听到撞门声,那怪物猛一扭头,正与叶辰照了个对脸。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只听叶辰猛吸一口冷气道:“你是罗刹鬼王——罗波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