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厄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有朝一日能到佛祖的居所游览,更没想到,自己竟能在这里短暂居住。这感觉仿佛是一只麻雀住到了凤凰的巢穴,兴奋的同时,多少有些胆怯。
金蝉子引三人在寺内游览,东一行,西一行,尽都是蕊宫珠阙,南一带,北一带,看不了宝阁珍楼。
三人眼花缭乱的同时,又有阵阵不断的香烟环绕,钻到三人鼻孔里,扫除了他们的疲倦。禅音飘渺,钻到三人耳朵里,替他们清去了杂念。
如此景致,释厄打心里盼望佛祖晚几日回来,自己多住上一日,仿佛都是上天的恩赐。
“金蝉大师,敢问那王母蟠桃宴有几日光景?”释厄问道。
金蝉子笑道:“小居士这可说笑了!那蟠桃宴上俱是奇珍异宝,龙肝凤髓,一顿都勉强够吃,何谈几日?再者说来,宴会请的都是三清四御,五方五老,大伙儿一日不得闲,吃完便走,没工夫逗留。”
“吃完了就走,那佛祖岂不很快就回来了?如此说来,咱们最多在此处住上一日!”释厄叹道,心中失落万分。
“嘿!怕是不成。”金蝉子话语中似乎有几分难为情,他听释厄的话,还以为对方不想在这里居住,“居士可知道,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天仙们吃顿饭的工夫,咱们便有一个月光景过去,如今佛祖已去了大半个月,怕是六七天才能回来,几位施主能等吗?”
“哦!能等能等!”释厄转悲为喜,脸上掩不住一丝喜色。
傻英早听出释厄心意,一翻白眼说道:“你好像挺高兴啊,你可别忘了,还得去救我娘呢!”
“嗯嗯。咱们办完了事便走,绝不拖沓。”释厄连忙应着。
以前在鬼虚一族生活的时候,他并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然而离开昆仑虚后,他很幸运地交到了两个——就是眼前的两个人,阿木和傻英。他喜欢和他们待在一起,心中很是轻松。就算与他们一起住上十年八年,也不觉腻味。
三人走着,路过一座十分华丽的佛堂,堂门巍峨,里面金光闪闪,傻英忽见堂内一副巨大的壁画,五彩斑斓,禁不住问道:“那是壁画么?这么漂亮?”
其余二人也一同往里瞧去,果见壁画上画着一些人物,栩栩如生。
“三位真是与我佛有缘,走!我带三位进去瞧一瞧。”金蝉子说罢,引着三人向佛堂走去。
佛堂内自是金碧辉煌,但最引人注目的,仍然是那一副巨大的壁画,有整整一面墙那样大。上面画着栩栩如生的各色鸟兽,仙树和彩云。
壁画最上方,有三尊佛祖像高高在上,巨大而又充满了威严。
三人仰望壁画上的佛祖,如同仰望苍穹,神之伟大与人之渺小,高下立见。
“为何有三个佛祖?”释厄看着高高在上三尊佛祖画像,样貌几近相同,却又有一些神秘的差异。
金蝉子对壁画拜了拜,笑道:“此堂名为‘三身堂’,此画名为‘佛祖正业图’。”说时指了指上面的三个佛像,“佛祖有三身,第一尊是法身佛像,即大日如来,积聚世间真如妙理,第二尊是报身佛,即卢舍那佛,积聚世间智慧,第三尊是应身佛,即释迦牟尼佛,也就是功德之积聚。”
释厄一边点头,眼神一边游顾在三尊佛像之间,禁不住好奇问道:“那这三尊,究竟哪个是佛祖?”
金蝉子闻言呵呵一笑,“三尊都是,佛有三身,三身为佛,三个其实都是佛祖!”
释厄摇了摇头,还是不明白。
如此宏伟的壁画之下,傻英纵然无心向佛,也禁不住上下一番细细地观赏,顷刻间忽然问道:“这是谁?”手指指着壁画上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坐卧在一棵菩提树下,一旁还卧着一只鲜艳的孔雀。
金蝉笑道:“阿弥陀佛,居士有所不知,此图既然是佛祖正业图,那男子自然是正业之前的佛祖,也就是他成佛之前的凡人模样,你看他在菩提树下打坐悟道,乃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足见我佛慈悲!”
傻英盯着那画中男子看了又看,总觉得怪怪的,那副模样深深印在脑中。
参观完三身堂,金蝉子又饶是热情地带三人在寺中四处游走,走了半晌,只见几个比丘僧尼,忙着打扫禅院,也不见其他佛尊,又不见罗汉菩萨等,阿木不禁问道:“长老,素闻雷音寺内有十八罗汉,五大明王,还有大名鼎鼎的文殊菩萨,普贤菩萨,怎么一个都不见呢?”
金蝉子一边引路一边说道:“哈哈!三位是否认为我们佛家神仙日日都在法堂坐禅?非也非也!老虎也有打盹时,如今佛祖远在天宫,座下的菩萨罗汉等等,也就得闲去四处周游一番。拿贫僧来说,正是因为佛祖不在才稍稍放松,不小心在看管那青狮的时候打了盹,才险些闯了大祸。”
三人闻言,面面相觑。在他们的潜意识中,理所当然地认为神仙就像民间百姓给他们立的神像一样,待在那里不动,然而仔细想想,似乎不太可能。
雷音寺占地甚广,只逛了冰山一角,天色竟已渐暗,金蝉子领着三人来到一座禅院之中,里面坐落着十几间干净的禅房。
金蝉子给三人一人安排了一间,以为可住得宽敞一些。而三人见禅房阔大,每间都有七八张床,便主动要求住在一间。三人少年心性,喜爱热闹。而金蝉子清心修道多年,实难理解三人做法,心想宽敞阔大的空间不是更利于人休息么?为何要挤在一间房里。
安排妥当之后,金蝉子便去厨房给三人要了些饭菜。
过不多时,金蝉子带着两个比丘,端了七八道精致素菜而来,清香扑鼻,色泽鲜艳,三人打眼一看,立马口水横流。
虽是素菜,却比三人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还要美味。
那中间一碗,正是著名的罗汉斋,那三菇六耳俱是最鲜最嫩的,烹调手法又极讲究,看上去淡雅,又饱含咸香。
其他几道菜分别是银耳素烩,静心春卷,百花九孔豆腐,雪茸烩什锦,主食则是雪花酥,翡翠面,罗汉饼,另有一碗七彩豆羹。
阿木两眼放光,未等菜盘摆好,便下手抓了块雪花酥,入口即化,酥脆无比,一片甜香瞬间溶在口中,阿木闭上眼睛,任由这美妙的滋味冲击自己的味蕾,仿佛已经飞到了九重天上。
金蝉子给三人告了告礼,说道:“出家人虽然不贪口欲,然而三位是远道而来的贵客,自当拿出本寺最好的饭菜招待。”
吃完一块雪花酥后,阿木恨不得给金蝉子磕头,上前捏住他双手感慨:“善哉善哉!你们雷音寺真是好地方,你真是个大好人!阿木一辈子念你的好!你拿这么多好吃的招待俺们,俺下辈子就是给你当牛做马,下多少苦力也愿意!”说时眼泪恨不得流将下来。
金蝉子口称不敢,带着两个比丘告退而去。
三人在屋内大祭五脏庙,有说有笑乐成一团。
屋外月上中天,月光透光木窗照进来,三人吃饱了饭,正一人一碗,喝那七彩豆羹。
傻英感慨此时若是有酒便好,三人便可以一边饮酒,一边行酒令助兴。
释厄说那样怕是玷污了佛门清净地。
阿木笑道:“不行酒令,咱们做几首诗如何?一人一句,接不上就输。”
傻英连声说好。
释厄却摆了摆手,说道:“我不会做,我不会做。”他自幼生在妖界,慢说作诗,大字也不识几个。
“那我们可不管,总而言之,谁输了就要把盘子,碗都吃了,或者,晚上给我们捏捏胳膊,按按腿,叫我们舒适舒适,哈哈......”傻英笑道。
“我先来!”阿木跟随菩提祖师学过不少文言,作诗一事自然难不倒他,抬眼望着漫天繁星道:“星落星飞星满天。”
傻英想了想,笑道:“华光遥上凌霄殿。”
二人一同看向释厄,见他皱眉咬嘴,十分为难的样子,憋了半天才说道:“凌霄殿上有......有神仙。”
二人一同摆了摆手,“这不算诗,这不算诗,该罚你!”
释厄十分作难地说道:“啊呦!我和你们不同,我没学过作诗,你们这样算是欺负我,不公平!”
阿木和傻英面面相觑,又道:“不然咱们唱个曲儿。”
释厄笑道:“唱曲儿好!唱曲儿好!”
傻英道:“那咱们便以月亮为题,一人唱一句,唱不上便算输。”说时拿木著一指释厄,“你先唱罢!”
释厄想了半天,支支吾吾唱道:“月亮月亮哼哼哼,星星星星登登登。”
阿木和傻英都怔住了,问道:“你这什么曲儿啊?”
释厄笑道:“这是我们昆仑虚的小曲儿,你们爱听不听。”
便在此时,傻英却好像忽然发现了什么,突然一步跨到窗口,抬眼望天。
“怎么了?要唱个曲儿,还要看着月亮唱吗?”释厄半是玩笑地问道。
“不对!不对!”傻英的脸色忽然变了,盯着漆黑的夜空看了半晌,忽然回头对二人说道:“适才月亮在中天,此时竟在西南方向!不对劲!不对劲!”
释厄和阿木也一同过来,仰望苍穹,果然月亮挂在西南天边。
“会不会是你方才看错了呢?”阿木疑问道,“咱们可是一直在这里没换地方啊。”
听了这话,傻英也有些怀疑自己,但之前作诗的时候,自己明明是看了一眼窗外的月亮,正在中天对着窗口,怎会一会儿的工夫,月亮便挪了地方?
她正迟疑的时候,忽然发现在窗外不远处的一株树后,漆黑之中,竟有一个面孔死死盯着自己,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那是谁?傻英吃了一惊,浑身毛孔都竖了起来。
借着月光,定睛仔细地看,那仿佛是白天她见过的面孔。
“没错!没错!”
傻英浑身一个激灵,她记起来了,那是三身堂内那副巨大的壁画上的面孔,那个菩提树下打坐的年轻男子——成佛之前的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