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橘红色的光刺透窗纸,映进厢房,带着微微的暖意。
厢房内干净整洁,却弥漫着浓浓的药味。
床边,碧洗将一抹淡绿色的药油敷到莲姑太阳穴上,轻轻揉搓片刻,又用温水替莲姑擦了擦身子。
昏迷三天,碧洗给她用了最好的药,她却仍昏迷不醒。
碧洗收拾完了,喝了口茶水,而后缓缓走到窗边,晒着那残留的夕阳余光,听着渐渐远去的叫卖声,长长叹了口气。
这口气,一半是为莲姑,另一半则是为了释厄。
她抬眼往不远处的方寸山上望去,一颗心悬着,生怕释厄会有什么差池,却不知自己已经落在释厄所设,明确说是菩提祖师所设的计谋之中。
半晌之后,昏迷中的莲姑睫毛稍稍抖了一下,眼皮渐渐张开,本来又要合上,却忽然张得更大,看到坐在窗边的碧洗,精神忽然振作起来。
“碧儿,你没死?”莲姑眼中放出兴奋的光芒,看到碧洗连根头发丝都没缺,心中大喜过望。
还未等碧洗回话,莲姑忽然又道:“怎么......我也没死?”一边万分惊讶,一边打眼扫视这厢房,正是自己在方寸山下所住的客栈,“我们怎么会回到这里了?”
她忍着头痛,回想先前的经历,只记得一个白须老者在自己眉心一点,之后便失去了意识。怎么如今自己没死,还回到了这间厢房,莫不是时光倒流?
见到莲姑苏醒,碧洗也露出笑容,连忙走到床边。
莲姑又惊又喜之际,连忙拉住碧洗的手,问道:“我怎么会回到这里?你怎么会脱险了?我以为你被关在了三星洞里,早早死了呢!”
“姐姐你可真不盼我好,醒来第一句话就说我死了,你若是盼着我死,那我立刻死了便是!”碧洗白了莲姑一眼,又气又笑。
“我绝无此意!”莲姑忙辩解道,“只是......咱们为何会平安无恙待在此处?我记得那日已经败在了那个老者手上。”
“有人救了咱们。”
“是谁?谁有本事从那老头子手里救出咱们?梵天?”
“是释厄。”
“啊?”莲姑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是他?”
莲姑哪里敢相信这话。一则,释厄本就与三星洞是一伙的,二则,以释厄的本事,纵是想救,又怎能做到呢?
“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莲姑拉着碧洗的手腕,迫不及待要解开心中疑问。
碧洗叹了口气,推开莲姑的手,喃喃阐述道:“姐姐你可能不知道,原来释厄的师门,正是这三星洞。”
莲姑轻轻“嗯”了一声,这事她是知道的,“你继续说。”
“释厄的师父便是三星洞的主人,就是那个老仙,将你击败,把你抓了起来。”
莲姑点了点头,想起了菩提祖师那一派仙风道骨之相,那时候,他杀死血菩萨和东篱尸皇,也不过是白驹过隙的一瞬。虽然大战已过,但莲姑仍然心有余悸。
碧洗继续说道:“姐姐被抓了之后,与我同被关在一起。第二天夜里,释厄忽然悄悄溜了进来,打破结界,将咱们救了出来。“
“什么?”莲姑猛吃一惊,一双柳叶眉高高挑了起来,“你说他救了咱们?这......这怎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碧洗忽然反驳道,“咱们与释厄相处时日也不短了,你还不明了他的性情么?他心里软,重情义,不忍看着咱们死。就像咱们来围攻方寸山,他也不忍看着他师兄死一样。”
嘶——
莲姑轻轻吸了口气,蹙眉不语,不禁想起了当日释厄甘冒生命危险,把自己从红白麒麟手上救出来一幕,这样算来,他却已救了自己两次。莲姑想着,心中徒生感激。
这一场大战,如同一场噩梦,最令她痛惜的,还是一连损失了几个好友。不觉叹道:“他不忍我死,我也不忍他死,然则这一战牵扯了太多人命,我那些兄弟们的死,终究要算在他们三星洞头上。”莲姑叹道。
“姐姐这话说的却不对了,你那些狐朋狗友死了,释厄的师兄不也死了两个?况且此战也是咱们发动的,若说谁对不起谁,也是咱们对不起他们。”
此话一出,莲姑无言以对,只是唉声叹气。
碧洗见莲姑不说话,也叹了口气,手往袖子里摸去,随后取出一颗微微放着光芒的金色圆珠。
见到这颗惊世绝伦的舍利子,莲姑眼中放出的光芒却丝毫不比眼前的金光弱,“这难道是......难道是......”
“是燃灯佛的舍利子。”碧洗说着,将它交到了莲姑手里。
接过这颗舍利,莲姑浑身一颤,感受到一种温暖的生命之力,像是在孕育中的胚胎,又像是要破壳而出的鸟儿。
“果真是神物。”莲姑不觉惊叹,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咦?不对,咱们已经惨败,这舍利子如何又到了你手里?”
“是释厄偷来给我的,他知道咱们得不到舍利子,回去必然受处罚,因此将这舍利偷出来给了咱们,只为保全咱俩的命。”
“这......”莲姑呆了。
“他把舍利子给了咱们,自己却要回去跟他师父请罪,我叫他跟咱们一起走,他却执意不肯,他觉得对不起他师父。”
莲姑凝着眉,闭着眼。粉唇微微撅着,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碧儿,依你看,他师父会如何处置他?”
“我又不是他师父,如何知晓呢?”
“我倒是见过他师父。”莲姑心头一沉,沉吟半晌之后,说道:“咱们去救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