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长途火车倒是一个好处，一个车厢里，天南海北男女老幼什么人都有，由于旅途漫长，大家都没事干，挨座的就互相唠唠嗑，说说来自哪，当地的气候、特色、美食，每到一个地儿呢就有去过的人给你介绍介绍。每个人性格也不同，有爱说爱笑的，有主动成为车厢老大哥指挥这指挥那的，有沉默不语的，有腼腆羞涩的，人与人之间相聚时的化学反应在此时便极有意思。

杨明他们几个人出门有点晚，没顾得上在学校吃饭，火车站这边到饭菜，大家都清楚，又贵又难吃，只是刚上车没多久就坚持不住了，不停的从包里拿零食，看来这是饿的扛不住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火车上的行程那可是漫长的，T169全程要十几个小时，一直不吃饭，那怎么可能扛得住。

义乌站刚到，杨明立刻跑下车，1999年的车站是有很多售卖食品、水果、快餐的老百姓，杨明空手下车，拎着一大兜子上车了，他还顺便买了一副扑克牌，漫漫旅途，娱乐是必不可少的。

“哎呀，杨明你真贴心，这正饿的时候，你就去把饭买好了。”朱玉开心的说。

“雪艺，来，吃点饭吧，早饭、午饭都没吃，我看着你都饿的慌。”

“谢谢，我给你挪点空，你也赶紧坐过来吃饭吧。”李雪艺说道。

每人一份，围着桌子吃米饭，杨明还买了几个鸡爪、咸鸭蛋，他们这桌好热闹，隔壁的大叔闻着味道，咽了下口水，可能他也饿的扛不住了，从自己背包里掏出泡面，默默的走向热水区。

在火车上吃完饭，垃圾是没地方扔的，只能放到自己座位下面，等着乘务员来收，实在受不了味道，你可以等列车到站后去扔。

9月的天气，秋老虎还是会时不时的到访，列车里的温度，仿佛像蒸笼一样，混着泡面味、臭脚味、烟味，让你有点难以忍受。

李雪艺坐在中间，为了给杨明、张世杰省出一点位置，让他俩能坐下，她和朱玉，前后错开坐着，只是这样的姿势相当不舒服，看了一会书，她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杨明看着李雪艺这个委屈的样子，这个不是我想给学姐的，我要让她开心、舒服。现在这个样子明显很受罪。

坐火车其实是有窍门的，买不到票没关系，列车长一般都在一般在列车中部，能不能买上票，就看你的运气了，杨明问了乘务员具体位置，穿越过道里的行李，挤过人墙，终于来到办公席。

“列车长，你好，现在还有到羊城的卧铺票吗？”

“这个我看一下啊。”列车长翻开自己的本子，仔细核对，这个时代没有什么12306，也没有手机可以看余票，有没有票，全都掌握在列车长手里，“现在暂时没有，要不给你登记一下，你等等吧。”

这要是一般大学生不了解情况，可能就直接走了，杨明他老舅真的在铁路工作，他给杨明说过，每列客车的卧铺票全部都由列车长掌握，这个票给不给完全取决于他，甚至所有票卖完了，车长手里还有几个卧铺票留着，专门给领导紧急出差使用，也可以自己处理了。

“车长，我也不是外人，我老舅是燕京局的，有没有票咱们自己人还不清楚。”

“这个...”列车长看了一下杨明，心里在做权衡，现实确实没接通知有领导会来。

“车长，我们8个人，不管能给我们几个卧铺，只要晚上能挤下就行，我都付给你10个卧铺的钱。”

“行吧，我看一下。“列车长又拿出他的登记本，盘算了一会，抬起头说：“5车还有4个连号硬卧，你看行不。”

“没问题，车长你开吧。”杨明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直接把钱掏给列车长了，这个时候能临时补出来卧铺票，就很幸运了，不管列车长胃口有多大，只要事情解决了就行，有了4个卧铺票，肯定比在硬座车上窝憋一晚上好，几个人挤一挤也不是不能睡觉。

1999年的火车就这个样子，个人的力量并不能改变什么，动车、高铁最早也得08年以后才会出现，现在有什么车，就老老实实坐吧。

“一会到站了，收拾下东西，我刚才补了4张硬卧票，下车了直接去5车。”杨明小声给李雪艺说，这个事情不敢声张，有舒服的地方自己享受就得了。李雪艺眼里满是惊喜，他们买票时就没有卧铺了，买了硬座票，她们已经准备好熬十几个小时，到了羊城再补觉。杨明这小子还是挺有办法的，硬座趴在这里睡觉确实不舒服。

鹰湖站停车了，杨明他们几个人就拎着大包小包的，跟着人流下车，直奔5车，把行李放好，躺倒在床上，感觉真舒服。两个人挤一下，也没什么不能行的，只是杨明和张世杰，他们两个怎么办了，谁在上面呢？

前半夜杨明一直没有睡，他坐在过道里。一边借着微弱的灯光看书。顺便看着行李，凌晨3点多张世杰睡的差不多了，让杨明赶紧补觉，一会到站再叫他。

虽然还有两个多小时，杨明感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困的一点都不想醒过来，“本车终点站，羊城站到了，请旅客带好您的行李，有序下车。”

杨明揉了一把脸，满手油腻腻的，看着对面的李雪艺，同样是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头发还乱乱的，他很不厚道的笑了。

“你个瓜娃子，笑啥子。”李雪艺的眼神很不善，如果旁边没有人，她可能就按照川蜀的习惯，直接揪杨明的耳朵了。

“没有，赶紧下车吧，找好宾馆在收拾。”杨明连忙避开，去从行李架上拿包。

羊城火车站好雄伟，好大，好舒服的火车站，90年代，“东西南北中，发财到羊城”的顺口溜传遍神州大地，也激荡着无数打工者南下淘金的雄心。和人潮一并涌入中国南大门的，除了廉价劳动力和腾飞的经济，还有肉眼可见的混乱、肮脏与犯罪这个时候是最乱的，五花八门的犯罪，设施简陋的高价旅馆；高价野鸡车；会不翼而飞的行李寄存点；交了押金后便耍赖的职介所；堵在售票口前不许你买票的票贩子……

杨明他们没敢多停留，拎着包就直奔出站口，张世杰早就给家里打了电话，他老豆张保国今天天还没亮，就早早的来到火车站。

“阿爸。”张世杰拎着包向门口飞奔，他已经看到爸爸了。

杨明顺着他的方向看去，一个身穿人字拖、平货衫的大叔，站在门口，他顿时紧张了，这，这可是羊城土豪的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