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一大队人马,朝着泰山方向前进。
朱厚照骑在马上,问李牧:“小弟,你说这天下的藩王宗室,到底该怎么个活法啊?在京城的时候,三天两头就有地方官员递折子告状。”
这可是道送命题,李牧仔细想了下,说:“太祖皇帝当年定下的规矩,让藩王镇守地方。可到了后来,这镇守就变成了囚禁。让他们掌兵权或者地方政务,中央不放心。”
“所以,只能祈求他们在地方上少做些孽?大明迟早会被他们折腾坏啊。干脆全都撤了王位得了。”
李牧见朱厚照有这样危险的想法,赶紧劝阻:“大哥,要是一下子撤了他们的王位,肯定都会揭竿而起,学那汉朝景帝时的七王之乱。那样天下肯定会陷入战乱。不如徐徐图之,今年削俩,明年削仨。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就我们这次出来,多好的机会啊,谁要是敢惹你,直接撤了。”
“嗯,就依你的。咱们这次不表明身份,我看哪个藩王不开眼。”
镇国将军府里面。皇帝跑了十多天了,张太后正在听张永汇报传回来的消息。
“皇上令锦衣卫指挥使张明,彻查德王为祸地方的证据。在济南府遍饮百泉,随后南下。登泰山。中途力尽,被抬了上去。”
张太后听到之后,差点没笑出声来,“他这还真是胡来,登泰山怎能这般懒惰,怕是没走几步路就让人抬上去了吧?”
张永说了句:“还是太后英明。”
“行了,别拍马屁了。去把李阁老叫来,哀家和他一同看看那些奏折。”
皇帝不在,那些奏折可不能没人理。以前朱厚照只要在京城,虽然玩闹多一些,但还是会批阅的。奏折在将军府里积压太久的话,肯定会被人瞧出苗头来。
朱厚照站在泰山上面,那到处立石碑的瘾又上来了。他亲自挑了一块崖壁,然后写了一篇文章,令人刻上去。大致意思就是自己不愿劳民伤财,所以才带着寥寥数人便装南下,微服登山。
李牧也写了一篇文章,歌颂大好江山。江彬和钱宁也跟风写了点,但他们的字真是惨不忍睹。在后面跟牛皮癣似的。
反正那块崖壁地方很大,再来几篇也刻的下。
临走前,李牧特意嘱咐留下监工的那几名侍卫,让这些工匠在两个月左右完工。这两个月内,那些已经刻好的部分,全都用东西遮盖住。
路过曲阜的时候,李牧随手指着旁边的田地,说道:“不用多想,这肯定是衍圣公家里的田产。”
朱厚照说:“你怎么这么肯定?”
“还用问吗,流水的王朝,铁打的衍圣公。他们在这里扎根了多少代了,肯定早就将曲阜周边的土地据为己有。”
朱厚照让江彬到田地里找那些正在耕作的农夫问了下,果然是衍圣公的田产。
前行十里之后,朱厚照又让江彬去问了问,结果还是衍圣公孔家的田产。
李牧说道:“这些土地最后全都被那些王公贵族占了去,那些农民没了土地,可不就剩了造反一条路。为何近年来山东一带也不安稳了,往深了说就是因为土地。”
“小弟,我咋觉得你比朝中那些大臣们看得都通彻呢?”
“啊?可能是我想的比较多吧。没事就爱乱想。”
“你就不能想点有意思的,咱们出来的主要目的是干嘛?”
李牧此时才恍然大悟,没事操那么多心做什么?大明还有一半的命数,他不去管这一辈子也亡不了。“玩啊!在京城里憋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去趟宣府吧,还直接打了个大胜仗,连瘾都没过足呢,就直接凯旋。这次非得好好玩一玩。”
朱厚照随口让人去给指挥使张明送信,让他也派人查一查衍圣公家的产业。然后就带着李牧他们一路撒欢的往南。哪儿热闹就往哪里去。但让朱厚照很不爽的是,他们这一身衣服总是将那些人吓跑。
最后无奈之下,全都换上了便装。装作商人,只是这商人看起来很是凶狠。
独山湖上。
几艘大船静静地漂在水上。
李牧坐在船边,头上戴着一顶大大的斗笠,他将一条小蚯蚓挂在鱼钩上面,然后用力甩动鱼竿,鱼漂落在了远处的水面上,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他们在比赛钓鱼。朱厚照本想着下去游泳,但试了下水温之后就退却了。此时四月末,这湖水还是凉的很。后来看见跃出水面的一条鱼儿,来了兴致。于是带着他们开始钓鱼。
每人身后的竹篓子里,都装着或大或小的几只鱼儿。
现在的战况是朱厚照暂时领先,掉到了五条,江彬和钱宁都钓到了三条。李牧嘛,垫底,篓子里面只有可怜的一条小鱼。
江彬和钱宁其实都能钓到更多,但有皇上在这里,他们都很自觉地只钓上来那几条。李牧就不一样了,他是对钓鱼真的没有天赋。让他死盯着水面不去想别的?办不到。
最后李牧放弃了钓大鱼的想法,他跟划船的人攀谈起来。
“船家,这附近可有什么稀罕事吗?我此番出来游玩,就图一个热闹。”
船老大这会儿没事干,现在这几个客人包下了船,就这么停在水面上钓鱼。碰到这样的活,他既省力也赚足了银子,因此在高兴之余就打开了话匣子。
“小公子,要说这稀罕事啊,还真有。南边微山湖再往南,就是徐州府。听闻那里出了件案子,半月前的一个夜晚,一家老小总共十三口人,全都被鬼怪索了命。现在徐州那边人心惶惶的,都说是有恶鬼出没呢。我看你们像是要经过那里,可千万要小心一些。”
李牧听完之后,说道:“多谢船家提醒。我等到了那边绕道就是。”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鬼怪作祟呢,一听就是一桩特大命案。可能是作案人的手段高明,那些查案子的又查不出什么来,所以最后索性往鬼怪头上推卸责任。
就在此时,船老大说道:“小公子,快,鱼上钩了!”
“啊?”李牧慌慌张张的就提起了鱼竿,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回鱼竿那头的力道很大,应该是一条大鱼。
李牧站住了身子,脚踩在船舷上,手上一用力,只见一只四脚乱蹬的乌龟,被钓了上来。
“哈哈,老子终于钓上一条大的来了!”李牧现在也不管篓子里那条小鱼了,直接将鱼篓倒扣在乌龟上,将它牢牢的定在那里。
朱厚照回头一看,透过鱼篓的空隙,瞧见了里面的乌龟,“小弟,有你的啊,钓上一条王八来。”
“那是。今儿咱们就拿它熬汤喝。”
一条小船飞快的划了过来,在确认过身份后,上面的人登上了船。这是一个前来送信的。
朱厚照打开那个圆筒,里面是一封书信。他虽然不在京城,可那些主要的大事还是要弄清楚的。
“宁王本月遣人送银钱三十万,贿赂朝中大臣。”朱厚照看到其中的这条,乐了。这宁王还真是有志气,舍得花钱。行,就等你忍不住那天。西北战事结束,刚好可以腾出手来收拾他。
临近中午,他们身上没带多少吃的,又不愿折腾到岸上。此时恰巧有一条画舫经过,里面传来丝竹声和女子的欢笑声。
“江彬,让人拦下那条船,把好吃的全买下来。”
旁边几条游弋的船只,全都是他们包下来的。随着朱厚照的指示,这些船将那条画舫拦了下来。
从画舫中钻出几名衣着华贵的人来。领头的一个说道:“尔等何人!竟然敢拦本官的船!”
江彬站在船头冲那人喊道:“喂,你是哪里的官儿?”
“本官乃是新任南京兵部尚书刘鹤年。你是哪位?”刘鹤年生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所以很是谨慎。因为瞧着对面这衣着,就不像是普通商人。
“你不认识我?你竟然不认识我?我有那么不出名吗?”江彬愣了。
刘鹤年摇了摇头,“大明的人那么多,我凭什么就认识你?”
就在此时,一个嚣张的声音从画舫里面传来,“谁呀,这么大胆,连杂家的船也敢拦。”
一个太监装扮的人从里面出来了。江彬瞧着有点眼熟。
“哎呦,原来是定虏伯啊。杂家差点没认出来。杂家是原御马监的孙清啊,现在奉皇命镇守河南。”
朱厚照掀掉了头上的斗笠,“怎那么多废话,全给老子过来!”
孙清和刘鹤年看到皇上在这里,吓得差点没掉进水里,好在旁边的官员将他扶住。“快,快过去啊。”
旁边的那群官员没见过皇上,但瞧着孙公公和刘鹤年的表现,对面的肯定是大人物。最起码也有一个所谓的定虏伯,他们不敢怠慢,全都乘着小船来到了朱厚照这艘船上。
“孙公公,挺会享受的嘛。”江彬用脚踢了他一下,可怜的孙清连躲都不敢躲。
连孙清和刘鹤年都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那些官员也照着样子站在那里。
刘鹤年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微臣不知皇上在此,冲撞了圣驾,还请皇上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