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开了那个会,特别是去“百花谷”洗了澡之后,范秋生就希望招标的事最好取消,不要自己参与。没想到招标会不但没取消,反而提前了。
“范主任,你马上赶到校门口,去县建设局参加招标会。”接到余义进电话的时候,范秋生正准备去上第一节课。
这段时间,为了应付招标的事,范秋生特意上网查了下相关材料,以备不时之需。正是因为有了这个,他接校长这个电话,才没有那么胆怯。
到县建设局门口的时候,刚好9点钟。余义进说自己先进去看看,要范秋生和赵存良在大门口等。
等就等吧,反正进去了也没多大意义。范秋生站到台阶上,开始看大街上的车流人流。
“嘎”地一声,一辆宝马停在建设局大楼前。
车上下来个人,属潘长江说的那种浓缩型男人,显得很精干。范秋生认得这个人,他是校长的外甥,叫司马牛。在范秋生的印象中,这个人物很不简单,包揽了郎县八中近几年所有大型建设,有牛校长之称。他似乎有事,朝范秋生看了看,又朝赵存良看了看,然后快步朝范秋生走来。
是来找我的?范秋生诧异起来,怔怔地看着快步走来的司马牛。
走到范秋生面前,司马牛脱口就说:“你孩子进城北中学的事,我已经帮你搞定。”
孩子读书?大毛、二毛跟着杨含紫,读书的事他不管,再说还没进小学。吵吵还没出生,更用不着去城北中学读书。听到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范秋生糊涂了,说:“牛、牛总,你开玩笑了,我女儿还没进小学呢。”
“哦!”司马牛惊了一下,知道自己弄错了人,急忙离开,朝赵存良走去。他们两个相互寒暄了几句,便走到一个僻静处,压低声音交流起来。
见他们想避开自己,范秋生急忙走开几步,尽量离远一点。
赵存良有个12岁的男孩,明年小学毕业,要升初中了。全城初中倒是有4所,可只有一所公办的初中,叫城北中学。其实,城里原来有两所公办初中,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撤了一所。有好事者说,因为教育局的领导要入股办民办初中,不撤公办的,哪来生源?
近十万的城镇人口,一所公办初中,哪里够了。而且还有三个临近的乡镇的富二代官二代也往城北挤。这样一来,进城北中学读书,就像是进清华北大。你成绩好,进清华北大开可以直升。可进城北中学,你光成绩好还不行,还得有关系。慢慢地,城北中学就有了郎县的小清华美誉。
估计是赵存良想把孩子送到城北中学读书,司马牛帮他搞定了。想到这,范秋生望了他们一眼。他们正谈得高兴,不时爆发出大笑声。看来,有利益共同体的人,很容易找到共同语言
余义进来电话了,说招标会开始,要他们马上去三楼的会议室。
竞标大会设在三楼的一间小会议室,台上坐着几个人,应该是领导级别的人,余义进也在其中。台下坐的人并不多,估计是竞标人和评委。
有工作人员过来安排,把司马牛引到竞标人席,把范秋生、赵存良引到评委席。
作为竞标会的主持人,余义进先介绍了一下领导。坐在中间的那个人正是喻学正,三十多岁,是教育局主管财务的副局长。坐在喻局另一侧的是个中年人,县建设局二科科长樊智。
介绍领导之后,他又继续介绍竞标会的评委专家。
这个介绍与自己有关,范秋生尖着耳朵听,可就是听不到自己的名字。余义进是不是把自己遗漏了?不过,按常理,应该不可能,才五个评委,余义进不至于弱智到这样。
介绍完毕,就是领导发言;领导发完言,就是竞标人介绍自己的公司情况;介绍完情况,就是评委给三家公司打分。
竞标会居然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连旁听的身份都不是。范秋生坐在那里,很不是滋味。正无聊中,戴彬进来了。见范秋生一个人坐在那里,他急忙凑过去,问是怎么回事。范秋生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苦笑一声,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你被耍了!”戴彬一脸讥笑,只差没骂他是头蠢猪。
其实,范秋生自己也有这种感受,只是不愿承认。为了不留这个印象,他找个理由,说:“刚才新制度出来,说非专业人士评委不能超过两人,我主动申请不参与。”
“哼,你就被他们耍到底吧!”戴彬冷笑一声,气急败坏地离开了竞标现场。
半个小时后,结果出来。余义进在台上咳嗽了一声,说:“下面,我以郎县八中法人代表的身份宣布,郎县八中教工宿舍楼的基建项目由郎县腾远建筑公司竞得。”
他的话音一落,司马牛站起身来,挥手示意,说:“谢谢领导和评委的信任,我司马牛一定拿出最好的工程,来报答大家对我的信任。”
“暗箱操作,姓余的,我饶不了你!”一个高大的身影站起身来,指着台上骂道。
余义进似乎怕这个人,不敢回嘴。
这个人范秋生也认得,是当地基建公司的老板,叫何亚宣。郎县八中教学楼前的那座漂亮的“尊师爱生亭”就是他主持修建的。听说,他是头一次修建六角亭,费了不少劲才把它修成。不过,他建得很好,竣工的那天,许多师生都去看了,有的还燃起鞭炮,表示庆祝。确实,范秋生也觉得,有了这个亭子,学校多了好几分文化气息。
骂完之后,何亚宣气冲冲地出了会议室。
“还是这些私营老板好,想发脾气就发脾气,无须顾忌什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范秋生心生感叹。
接下来的事,就是司马牛做东,请领导和评委们去五福大酒家赴宴。
我不是评委,没资格吃这餐中饭。为了避免尴尬,范秋生借口回去上课,想不去。余义进被骂了,心里头不舒服,也没留他,只叮嘱他不要去议论今天的事。范秋生连连点头,说:“请校长放心,我肯定做好保密工作。”
这句夸张的话,似乎刺中了余义进的某根神经,弄得他很尴尬。他很窝火地挥了挥手,示意范秋生快走。
出了建设局的大门,范秋生长长地嘘了口气,觉得轻松多了。他花了10块钱,在路旁的小吃店弄了个快餐,美美地吃了一顿。原来,10快钱也可以满足口福。他抹了抹嘴,快意地离开小吃店。
因为是公差,没必要急着回去上课,范秋生没有返校,而是回了新外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