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宿舍，范秋生就埋头写竞聘稿。好在是语文老师，他没感觉到写竞聘稿有大的难度。没有多久，一篇千多字的文章留在了纸面。

接下来该干什么好？正在盘算，小马打来手机，说：“范主任，别的候选人都在拉票，你怎么还不行动？”

我怎么没有想到，在投票前还可以拉票？范秋生一阵惊喜，决定和同事们联络联络下感情，争取他们投票。

没想到还没打几个电话，余义进打来手机，用非常严厉的口吻说：“范主任，不要去拉票，这样影响很不好。”

“哦，校长，我没拉票，是他们在拉票。”范秋生耍了个滑头，来了个死不认账。

“为什么我接到的举报电话是说你拉票，不是说其他人拉票？范秋生，马上给我打住，否则，我取消你的资格。”余义进的口吻更加严厉，甚至可以说是恶狠狠。

如果我是余义进确定的人选，他肯定不会打这个电话，即便打这个电话口吻也不会如此严厉。挂断手机，范秋生开始悲观，觉得自己的竞选根本没有希望。他看了看时间，离开会的时间只有二个多小时，已经回天乏术了。

我一直是副校长候选人的最佳人选，为什么会中途变卦？范秋生琢磨来琢磨去，搞不明白。他想了想，决定打余义进的电话，试探一下口风。

“小范呀，不是我不帮你，是你们找的关系太硬了，一个是副县长，一个是县高官，一个是教育局副局长，你看我能得罪吗？逼于无奈，我才出此下策，让你们三个参加竞选，由老师们来决定。”

余义进不称呼范主任，而是称呼小范，语气亲切了许多。似乎，他是满腹苦衷，他的难处，就差没上吊自杀了。范秋生不好再说什么，怯怯地说：“校长，我胜出的可能性大吗？”

“这个嘛，不太好说，投票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而已，小范呀，决定权不在我的手上，让谁胜出还不得而知，就看你活动的程度如何了。”余义进隐约地暗示了一下，投票还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而已，还有其它更重要的环节。

范秋生当然明白这个更为重要的环节是什么，该走动的走动了，该意思的意思了，听天由命吧。挂断手机，他不再想什么，拿出稿子，好好地熟悉起来。

七点30分，竞聘会准时进行，除了几个军嫂到外省探亲之外，其他教职工都到了。看样子，他们对这次竞选很关注。因为，由一个候选人到三个候选人，这中间肯定有故事。至于是什么故事，就不得而知了。

首先，各个副校长就近端工作作了相应安排。其中，德育校长谢谷文宣读了县教育局的一份文件，就是从放暑假开始，学校所有教职员工全员解聘，重新填报岗位意向，来期根据需要续聘。

这样的政策已经施行了好几年，每年都是走走过场，老师们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们关注的，是今晚的副校长竞聘。

布置完事情，竞聘会终于开始，由谢谷文主持。

发言顺序抽签决定，喻立志第一，范秋生第二，文军山第三。每个候选人发言的时间为6分钟左右，监票、统票人为学校工会主席杨命智，还有人事科的两位同志。

三个候选人先后发表了竞聘演说，然后是与会教职工当场投票。选票发下来后，老师们发现，选票上有三个名字，可推两个名字。

一个名额，怎么推荐两个人？有老师纳闷，嘀咕起来。

明眼人一眼可以看出，这样的设置对谁更有利。喻立志是教务科科长，主要是和老师，而且是全校老师打交道；文军山是学生科科长，主要是和班主任，还有学生打交道。只有范秋生，他是年级主任，和他交道多的就是高三年级老师了。

三个推两个，范秋生必败无疑！

投票的时候，候选人得回避。范秋生看了看黑压压地教职工人头，忐忑不安地离开大会议室，回了自己宿舍。

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范秋生打开碗柜，想找点东西填下肚子。可是，碗柜里空空如也，除了碗筷，什么也没有。没法子，他只得去学校商店，买了两包方便面，泡了吃。

方便面怎么这么好吃？才吃第一口，范秋生就生出了这种感觉，呼哧呼哧地吃了起来。没多久，一大碗方便面，就被他吃了个精光。感觉意犹未尽，他端起大碗，咕隆咕隆把汤也喝了精光。

看着留着残汤的碗，范秋生莫名地生出悲哀。为了这么一个副校长，这半年，我都干了些什么？我可耻吗？不，这不是可耻！“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我做这些，不是堕落，而是为了干一番成就。

范秋生一会儿否定自己，一会儿肯定自己，搞不清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人。

这时，学校办公室来电话，要范秋生去校长办公室。

范秋生知道，投票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校长办公室里，已经有了三个人，校长，候选人喻立志，候选人文军山。见范秋生进来，余义进满脸笑容，指着身旁的一条椅子，亲切地说：“范主任，过来坐，过来坐！”

另外两个候选人都远远地坐着，只有我靠着校长坐，肯定是当选了。范秋生抑制不住高兴，身子有点紧张，连走路都不会走了，差点一个趔趄。他急忙停下来，稳了一下脚步，才继续走过去，稳稳当当地坐下去。然后，他一脸微笑地看着校长，等待他宣布喜讯。

余义进扫视了一下，习惯性地咳嗽了一声，说：“你们三个都非常优秀，是学校的中坚力量，推谁上都够资格。可是呢，名额只有一个，候选人有三个，肯定有两个人落选。”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范秋生脸上。范秋生就是一咯噔，校长的眼光中好像有异样的神色，落选的不会是我吧。

余义进移开目光，继续说道：“投票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我宣布一下：文主任86票，喻主任120票，范主任132票，根据选举方案，校务委员会决定推荐范秋生同志为副校长候选人，择日报局党委审批。”

宣布完毕，办公室里静悄悄的。

过了好一会，文军山才哼了一声，板着脸出了办公室。喻立志站起身，走到范秋生面前，伸出手，很有风度地说：“范主任，不，范校长，祝贺你！”

“谢谢，谢谢——”范秋生急忙伸出手，讪讪地和他握了握手。他感觉，喻立志的手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