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金朝的国朝文派(1 / 1)边郡箭手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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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代的文人群体,可以看做是金末东林的“国朝文派”是金代文学史最主要的群体,在金朝鼎盛时期,这些士大夫文名粲然、意气风发、肥马轻裘,一时间可谓风光无限,随着金朝的衰落,这些人南迁蜗居,演化为“南渡文人”,逐步在历史上消失。金朝文人几乎没留下什么惊艳的作品,但是对金史的编成和元朝文学的发展颇有贡献。

国朝文派,是指金朝中期后,由金朝自己培养的知识分子,相比于之前的“借才异代”,国朝文派对金朝更忠诚,创作也更加活跃,代表人物包括党怀英、赵沨、王庭筠、杨云翼、赵秉文、李纯甫、周昂、元好问、雷渊、术虎邃、王若虚、麻九畴、乌林答爽、刘昂等等。这些人大都出生在海陵王、金世宗时期,那时金朝的统治已经比较稳定,而且不少人是官员子弟。(周昂父亲官拜同知节度使,较大的市副市长;李纯甫父亲为益都府治中,相当于省会城市副市长;雷渊之父为同知北京路转运使,而王庭筠、杨云翼、乌林答爽、刘昂等人祖上皆有官身),而且彼此之间或为师徒(赵秉文与元好问、周昂与王若虚)、或为姻亲(元好问与雷渊)、或为密友(赵秉文与王庭筠、李纯甫,元好问与麻九畴),同气连枝,颇有日后东林党的风范。

国朝文派的第一代人,是大定十年的进士党怀英、孙即康等人,在宋、辽遗民老臣逐步故去、女真贵族逐步削弱之后,这些人在金章宗初年升官高位,这一代人特点是重心在政治上,大多官运亨通,文学作品较少。

第二代人是杨云翼、王庭筠、赵秉文等人,这些人已经有了明显的集团倾向,彼此交结,经常密会。章宗初年,这批人也爬到了翰林修撰、监察御史等四、五品清流官的位置上,但是,这批第二梯队随即出了事,在当时完颜守贞与胥持国两党斗争之际,这些人选择支持完颜守贞,尤其以章宗朝第一大喷子、右拾遣路铎为先锋,姬修端等人跟上,对胥持国、李元妃大加抨击。因为言官身份,金章宗也深感“路铎敢言,甚有时名,一旦外补,人将谓朕不能容直臣”。但最终,还是把路铎贬官南京。

国朝文派一而再的进攻触怒了金章宗,借赵秉文上书劝谏一事掀起党狱,王庭筠、周昂、赵秉文均被外调,国朝文派力量大损。而胥持国的党羽:张复亨、张嘉贞、赵枢、张光庭、高元甫、张岩叟等人则官运不错,一时间乾坤扭转。有点意思的是:国朝文派集中在翰林院、御史台等“清流”单位,而他们的对手,胥持国一派则集中在尚书省和六部等行政衙门,这也是一个有趣的侧面。

章宗后期,胥持国失宠退休,门人被贬,而赵秉文得以返回朝廷,自此官运亨通,这一转变的历史资料不足(金朝后期史料多为国朝文派整理,很难找到有说服力的东西),无法猜测皇帝的转变原因,我个人猜测,国朝文派忠君清流居多,说到底还是符合皇帝的胃口,而之前这些人支持完颜守贞,未必是真的和宗室站在一条战线,仅仅是对守贞个人的支持而已。最重要的一点,这些人朋党意识很强,一人回归,就会向皇帝智商打击式洗脑,引荐其他同僚,打击胥持国一派。

(金章宗)因问董师中、张万公优劣。铎奏:「师中附胥持国以进……

此时离明昌党狱结束还没有多久,路铎也刚刚从贬官的南京回来,立马就开始党同伐异,实际上,金史里的记载来看,在治黄河、幸景明宫、完颜守贞罢相等多个问题上,董事中与路铎都是意见一致的,但是路铎上手就以“董事中是胥持国的人”为由开嘴炮之。平章政事、老臣张万公也亲自撸胳膊上阵。

户部员外郎张炜、文绣署丞田栎、都水监丞张嘉贞虽有干才,无德而称

张炜,支持胥持国推广区种法,增加河北地区农业产量,但是国朝文派却反对之,甚至不同意在中都西南搞试点;田栎曾经为都水监,随胥持国治黄河,在几次河议上都提出了正确意见,然而在张万公眼里,跟随胥持国却是“无德”。路铎、张万公这波商业互吹,很快打动了金章宗。

这次风波对第二代国朝文派产生了两方面的影响,一方面,杨云翼、路铎、赵秉文经过这次风波后政治手段更为老练,朋党更加稳固,顺利的接了孙即康等人的班,而另一方面,金朝文人对政治的热情大大下降,“孔门禅”开始流行。

“孔门禅”是儒释合流的产物,金朝兴起时,北宋士人不愿仕金又无力反抗,纷纷在佛学里面寻找安慰,金朝曹洞宗逐渐兴旺,赵秉文、李纯甫、耶律楚材均为所谓孔门禅人。

在文学上,这两代人自居苏、黄传人,认为古文运动起于韩愈,盛于苏轼,北宋末年沉寂,而在金朝重新发扬光大。但事实上,章宗时期金朝文人的作品已经有逞弄技巧、言辞浮夸的趋向,大臣张行简所作的《人伦大统赋》长达3200余字,通篇是工巧的排比对仗,却写的是空洞的相面理论

气清体赢,虽才高而不久。神强骨壮,保遐穀以无穷。颜如冠玉,声若撞钟。四渎最宜深且阔,五狱必须穹与隆。五官欲其明而正,六府欲其实而充。一官成十年贵显,一府就十载富丰。房玄龄龙目凤晴三台位列,班仲升燕颔虎颈万里侯封。英眸兮掣电,豪气兮吐虹。若赋性凶恶祸必及,如修德惕厉禄永终。上长下短兮万里之云霄腾翼,下长上短兮一生之踪迹飘蓬。

这样一篇腐朽文字,竟然是礼部尚书、太子太傅所创作,可见金朝文人当时之浮夸。

第二代国朝文派回归庙堂之际,第三代也开始崭露头角,包括元好问、雷渊、刘昂、麻九畴等人,严格来说,这些人已经不属于国朝文派,而是继承国朝文派的第三阶段“南渡文人”,他们大都在金朝“最后的好时光”章宗、卫绍王初期入仕登第,也有在宣宗时期崭露头角的,和前一代相比,由于国朝文派逐渐独霸政坛,第三代人从翰林和御史走出来到各个岗位,但是,这批人生活在更加风雨飘摇的时代,作品一方面不断批判现实,却也大量流露出沉郁、消极的思想,孔门禅更加流行,并且与复苏的理学相结合。这一时期,和国朝文派竞争的也从胥持国一派变成了经学人士。

第三代人里出道较早的是王若虚和刘昂(王若虚其实归到第二代也有理由,算是个承前启后的人物,但他是周昂的外甥,所以被我算进第三代),经历了泰和南征巨大胜利的他们有着特别的狂喜。1206年,南宋掀起开禧北伐,可惜准备不足,不到一年便被金军击败,仆散揆率领金军攻占扬州,蜀帅吴曦叛宋投金,这种胜利给金朝上下带来了无比的自信,比如刘昂所作的《上平西·泰和南征》

趸锋摇,螳臂振,旧盟寒。恃洞庭、彭蠡狂澜。天兵小试,百蹄一饮楚江干。捷书飞上九重天。春满长安。

唐日月,舜山川,周礼乐,汉衣冠。洗五州、妖气关山。全蜀下也,剑关何用一泥丸。有人传信日边路,都护先还。

但是好景不长,蒙古人在1211年正式南侵,1213年金朝政变,卫绍王被杀,金宣宗继位后迁都开封,河北大好河山沦陷,金宣宗对国朝文派印象一般,故而第三代文人开始痛思金朝的失败,词赋文人们也开始大量参与政治,原本多为御史、翰林的他们开始到行政机构和地方去,政治参与更有深度,元好问的亲家雷渊雷希颜任蔡州防御、侯掣提调河东等等。

而元好问本人则仕途不顺,直到三十四岁才中进士,此时金朝在南方呆了七年,已经是半壁残破奄奄一息,第三代文人们在地方行政也未见明显成效,政治抱负日趋保守,麻九畴两试不中,已经隐居山中,但在另一方面来看,此时国朝文派终于排挤掉所有对手,独霸金朝政坛。

金宣宗时代对国朝文派还算是不冷不淡,而金哀宗继位后则重用其人,时人认为金宣宗重用胥吏(跟我们国朝文派作对的都是胥吏!),而金哀宗上手就“逐二奸臣,士大夫相贺”,很有点“众正盈朝”的意思(一不留神就黑东林了呢,

@荒木飞吕彦

),大家都懂的。正大三年八月,金哀宗设立益政院,标志着国朝文派彻底排挤了政治对手们。这群人在乱世之中最后选择了金朝,也和金朝最后一起倾覆。

这一时期的文学特点一改章宗时期的浮艳,更加崇尚义理和奇古,之前流行的“西风了却黄花事,不管安仁两鬓秋”、“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那种淡淡的闲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对佛法、理学的探究和对世事的愤懑。

周昂开风气之先,当年明昌党狱被贬之后,周昂安身北方,成为金朝不多的军旅诗人,野狐岭金军横尸十万之际,周昂诗作

玉帐初鸣鼓,金鞍半掩弓

无需惊异域,曾在版图中

经义李俊民也有诗作

胡儿不满欲,我民还买犊

今秋犊未大,又被胡儿逐

胡儿皆饱肉,我民食不足

食不足尚可,鬻子输官粟

另一大特点是奇古,还涉及了一场科场案,下面再说

对于理学的探讨也是从赵秉文开始

太虚寥廓,一气浑沦,日而月之,星而辰之,噫以雷风,窍以山川,动静合散,消息盈虚,独阳不生,独阴不成,一则神,二则化,所谓一太极也,极中也,人受天地之中以生,天地能生之不能成之,父母能育之不能教之,有圣人者出范,以中正仁义中天地而立其功,与天地并人极立焉,自尧舜禹相授以精一大中之道,厯六七圣人,至孔子而大备。(句读是我自己加的,若有错误请指出,我对经学理学都不懂)

涉及理气论、心性论,明显是理学范畴了,理学本身和佛学也有些关系,国朝文派既然能接受孔门禅,从孔门禅过渡到理学也是自然而然的事。自汉唐经学到宋明理学,再到陆王心学,归于清代朴学,金朝在这里算是个小小的异数,算是经学的一次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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