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宋金朝时期进行乡村社会干预,实在是再好不过,等到了明清时代,中国自然村普遍的被大家族把持,明朝县令到任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召集当地的大家族长、地方贤达“共襄治理”,皇权不下县,县下是宗族。进而形成了庞大的地主、官僚勾结的利益阶层,雄才大略如朱元璋,也对这些人无可奈何。
而在之前的汉唐时代,则是另一个样子,“国权归大族,宗族不下县,县下为编户,户失则国危。”在农村地区实行乡官制,国家对乡村还有比较强的控制力,而两者转化的关键时代就在宋元。
高俊和何志也当然不能错过这最后的机会,一旦管社的权力交给这些大户,恐怕过不了几年,这些村庄就要变成大户的私人庄园了。
何志也清清嗓子,,宣布了社正的任命规定:
一、社正需年满二十岁,不高于六十岁;
二、社正需品行端正,无任何犯罪记录;
三、社正由全社所有民户户主推举得出,奴婢与庄客不得参与;
四、推举出来的社正应有押剌百户确认,如果押剌百户否决,则须重新推选。
何志也每读一条,下面的抗议声就大一分,在场所有的人登时脸黑,个个愤愤不平。
你们押剌百户确实兵强马壮,粮食也多,四里八乡横着走没问题,我们也服,逢年过节老老实实的送你礼品,唯你马首是瞻。但也不能得寸进尺,不能干涉我们的生活,现如今你们居然想把我们的地位给掀了,搞出一个什么管领、社正来,孰可忍孰不可忍!
你们押剌百户当大哥我们认了,可你居然想当爹?!
何志也重重地一拍惊堂木。“此事本官意已决,如果有敢违令的,大可试试!”
“何志也,你不要太过分!”十字坡那边的鲍员外今天亲自到场,,听到何志也的话,顿时怒不可遏。
“本官还有更过分的,你要不要试一试?”何志也轻轻拍拍手,几十名军兵突然涌了进来,个个手按长刀。
“前番时全来攻,道路一直不太平,怕是有些歹毒恶人勾留山贼,危害乡里。本官邀请各位贤达前来议事,不敢疏忽,所以加强些布置,诸位勿怪,咱们继续议事,议完为止。今天开不完明天接着开,商讨不出结果,各位暂时先别回去了,我们百户管饭。”
这些代表顿时目瞪口呆,没想到何志也居然直接来硬的。
何志也对此倒没什么意外,这些本来就是事先布置好的,也知道最后肯定要来这么一招。
上次通过和路哲等人的谈话,高俊、何志也已经掌握了这六十个村的农民,这次的会谈只不过是完成权力交接的仪式,就算他们不同意,这六十个村押剌百户也管定了。
“在这里我就告诉各位一句话,从今天开始,这些个村就归押剌百户管了,告状到押剌百户告,交税到押剌百户交。阳谷、寿张两县的县官,我们自然有交待,你们不用管他,县里的胥吏来到村里,打出去就是。”
说着,何志也端起了桌上的热水杯,微微抿了一口,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杯子移动,生怕何志也就地一摔,直到杯子稳稳的放回桌子上,大家才松了口气。
“还有什么意见吗?”
“哼!”鲍员外冷哼一声,但是剩下的人没人敢附和,人群里面微微有些声音,但也不大。
“既然如此,推举社正的工作,就有劳各位贤达了,这次会谈的结果,本官已经委托各地的派出所张贴告示,宣讲出去了,本官公务繁忙,就不留各位了。”
不少人在被军兵温柔的请出去时,还是如梦似幻的阶段,直到清醒后才意识到,押剌百户干了件多大的事。
正当代表们聚集在小山墩堡村外,还在偷偷商议串联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喊杀声吸引了所有人。
潘正都、冯达都、郭延嗣都的三百名新兵参与了这次行动,这是一次检验性演习,检查前一阶段各路军兵的训练情况。
在承局们催促的鼓点当中,三名什将带着三面五色旗立到队伍中央,而三名军士则在潘正的统一指挥下,排好阵势。
军兵们全都带着片甲头盔,身穿铠甲,队正以上还有披膊,三百支长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好似一片铁的森林。
枪尖整齐的划动着,跟随旗鼓的号令,不断向前突刺,很快就到了小山墩堡前,在军使的命令下,军兵们勇敢无畏的徒步涉过小溪,向小山墩堡发起冲击。
“杀啊!”军兵们高呼着,长枪笔直向前,大家都听高俊说过,演习场就是战场,谁也不愿意让自己的都被批评,尤其是三名军使是在较着劲儿。新兵都得提高很快,让潘正的心里有些压力。
还围在小山墩堡旁边的代表们顿时面如白纸,一个个两股战战,站都站不稳。
一名军兵跑到了小山墩堡的寨墙之外,掏出怀中的队正旗摇了摇,军兵们突然四散开来,围住了整座墩堡,之后的动作就让这些代表们看不太懂了,在不同的鼓声催促下,长枪手、弓箭手和刀盾手们轮流向前,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但是毫无疑问,如果他们面前是各个大户门下的庄客的话,这些军兵一定能毫不留情、十分迅速的把他们吃的一干二净。
整场演习持续了两个时辰,没有一名代表先走,大家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些军兵来来回回的操作,即使是不懂军事的人,也从中感到了异乎寻常的压力。
直到夕阳西斜,军使才收兵,代表们摸一摸衣服,居然都被汗湿透了。
但是路哲就像没听见一样,直到所有的军兵整队完毕,开始一队一队的开拔返回军营的时候,他才走了过来。
“呃?”对于路哲这个土包子,文福向来是有些不屑的,但是今天看到的路哲和当年在村里种地的路哲不一样,如今的路哲目光很是单纯而平和,但却有不达目的死不罢休的坚定,即使仅仅是走几步路,稳健的步伐里面都是认真,他整个人就像一把利剑一样,只指向一个目标。
“路兄弟。”文福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抢先低头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