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进城,高俊和何志野二人就派兵迅速占领了城中的主要设施,并且接管了城墙,浩浩荡荡的数百军兵开进城内,解除了弓手们的组织,告诉他们现在可以回家休息了。
虽然押剌百户和寿张县名义上是同级的,但是规模相差极大,押剌百户不过是五个村子两千村民,而寿张县足足有八万编户齐民,所以县城内部也是机构繁多,张通古的公堂自不必说,还有县牢、县学、右厅、院务、仓廪、常平仓、普济院等等单位。
寿张县是上县,除去从七品的县令之外,还有正九品的县丞、主簿、县尉各一人,负责收取榷税的院务还有一名正八品的都监,再加上管理仓廪的仓使、管理县狱的司狱、各坊的坊正,县城里有名有姓的人都被请到了公堂来,高俊准备趁热打铁,主持判决,接手整个寿张县的管理。
县城内外成千上万的居民簇拥着高、何二人,欢呼着冲进了县城,和本县的居民一起聚集在县公堂之外,此时他们心中都是仇恨的怒火,要把将他们关在城外的人碎尸万段方才罢休。
最先被军兵押上来的是管理城门的弓手们,他们刚刚被鱼贯进城的军兵们用长枪逼着扔掉弓箭和腰刀,用麻绳捆了个结实,一个个跪在公堂上直发抖。
高俊大马金刀的坐在公堂上,县太爷的位置,重重地一拍惊堂木:“堂下诸人,你们从实招来,如何坐视城外县民被杀伤殆尽,不开城门?”
这一声喝问把下面的弓手们吓得半死,一个个如同捣蒜般磕头求饶,半天也没人敢回答高俊的问题。把高俊搞的都郁闷不已,他可不想上手就大开杀戒,本来是想让所有人把罪名归到张通古一个人身上的,可这些人看上去需要一些引导啊。
“尔等听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问尔等,是谁下令让你们不准开启城门的?”
这么一问,有个别机灵的赶紧回答:“老爷,不关我等事,是吴县尉下的令!”
这时也有个别县民开始求情,说最后还是这些弓手们开启城门,才让高郎君何先生进的城,倒也不算罪大恶极。高俊自然顺坡下驴,恶狠狠的教训一顿之后,下令将他们无罪释放,这帮人得了性命,有几个甚至不及磕头致谢,赶紧一溜烟儿跑了。
高俊再拍惊堂木:“将本县各级官吏带上来!”
县丞、主簿、县尉三人在前,十多个司吏公使跪在后面,看上去颇为壮观,这三名县官还算硬气一些,不至于上来就磕头求饶。
“我请问你们三个,为何下令关闭城门?”
主簿冷哼一声不答,县丞失魂落魄,县尉沉默不语,最后还是一名公使颤颤巍巍的回答:“这是张明府的意思……”
“果真如此?”高俊用询问的语气扫视众人。一帮人像是得了救命稻草,赌咒发誓绝对如此,都是张通古一个人倒行逆施,自绝于全县百姓云云,那名县丞喊得尤其响亮,但是主簿依旧梗着脖子不看高俊,县尉窘迫至极也不说话。
就在这时,高俊抬起脸来,看着公堂之外围观的百姓。
“翟主簿定然不会如此。”一名县学的学生激动的喊了出来,立刻引来了其他几名学生的呼应,但也有几个地痞流氓一样的人唱反调,说这个翟主簿的心是铁石做的,肯定是他出的主意。
接着又有人说应该把吴县尉放了,刚才他们守城的时候都听见吴县尉向张通古苦劝开门,得到了一片应和之声,那名县尉对高俊讨好似的挤出一点笑容,但是颤抖的双腿始终停不下来。
高俊也听出来了,这个翟主簿大概是个眼睛不掺沙子的人,而吴县尉是个好好先生啊。
“这事儿姓齐的脱不了干系,他一肚子坏水儿,肯定是他给张通古出的主意!”忽然有人喊道,大家顿时一片爆发出巨大的附和之声,一瞬间就彻底炸了锅。此人指责的正是那名县丞,听着外面的叫喊声,这个胖滚滚的中年人吓得肝胆俱裂,望着高俊结结巴巴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着短衫的青年男子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直往公堂上奔来,那把菜刀磨的雪亮,高高举起,就要往县丞的身上砍。
“保护指挥!”冯达一声令下,几名军兵赶紧冲了上去,三下两下制服了这名男子,夺走了菜刀,这男子还在挣扎,高呼报仇。
“公堂并非私人报仇之所,按理当打你三十棍,念你有冤要申,这三十棍暂且记下,若你所说冤情确实无误,即可一笔勾销,倘若不然,严惩不贷!”高俊下令将此人押来,问他为何如此。
这男子瞪着通红的双眼,向高俊陈述冤屈,此人名叫郑迎,住在县城西坊,以烧厨帮庖为生,在县城里也是小有名气,去年刚刚娶了妻子,年方二八,生的极好,小两口正准备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不料姓齐的狗官见色起意,罗织罪名将他下狱,关了整整半年,还用刑棍打断了他的手指以致残疾,耗尽其家底之后,指使人向其妻借钱,借债务之名霸占了他的娘子,他家娘子心中愤恨不过,用烙铁毁容,此贼兴致全无之后,将她双腿打折,方才放出夫妻二人。
齐县丞吓得瑟瑟发抖,旁边的翟主簿长长喟叹一声,默然不语。
高俊听得十分动容,走下公堂拉住了郑迎的手,正如其所言,双手十指都被打断,已经没办法再当厨师了。他当即下令:“除去这个姓齐的狗官,剩下的人可以走了。”说罢,亲自为翟主簿解缚,但是翟主簿依旧冷着脸,一言不发径直走了,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仿佛迎接他一般。
吴县尉等人也解了绳索,忙不迭对高俊道谢离开。
高俊回到座位上,威严地一拍惊堂木:“带张通古!”
张通古刚才在城墙之上,就被军兵和百姓打个半死,此刻一步三晃的被两名军兵拖了上来,他浑身淤青,处处血迹,嘴里还拖出一条长长的血丝,原来牙齿也被打落了几个。
“高,高俊,你敢……”
“住口!无耻老贼!”高俊根本没有让张通古开口的意思,一拍惊堂木,站了起来。“你张通古是道家亲命的县令,本该为国效力,生养军民,没想到你阴险残忍,竟然敢置千万生民之安危于不顾,与时全匪类相勾结,只顾自身保全,让我寿张县千百父老子弟血流成河,你可知罪?”
“你……”张通古气急不能言。
“全县父老,本官今日在此主持公道:张通古无耻之徒,竟然下令关闭城门,致使诸位的家人朋友被残害,真是昏聩至极!歹毒至极!无耻至极!左右,先将此二贼痛打三十棍,收押狱中,待我禀明东平府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