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军使是否忠诚,不是尔等能评断的,说的够多了,你们现在立刻离开!”楼升就算脾气好,也不可能作践军使的权威,一旦王僧奴还不识相,那就不能怪他了。
王僧奴脸色很差,但是几个人也不得不挪动脚步,他愤愤地撂下一句话:“楼军使,咱们高家军是天下无敌的,你阻碍高郎君的大业,小心暗箭从背后射来!”说完就走了。
“军使!”什将火冒三丈,焦急地看着楼升,只要后者一个命令,他就立马冲上去拿下这伙子骄悍不法的军兵。
但是楼升的脾气未免太好了,居然对此事不置一词,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把这件事当做自己治军无方的表现而已。反倒是军典听说之后,在例行汇报里记了一笔,交给了上级长史陈秉彝(由于高俊亲领寿张营,所以全军长史陈秉彝兼任寿张营典史)。
就连陈秉彝都没当回事儿,草草扫过一眼之后并未多想,批示了之后就束之高阁,高俊居然是从殷去寒那里得知的此事。
具体传播过程很是荒诞:王僧奴是偷来的锣使劲敲,这件事很快就在楼升都人尽皆知,然后就传到了王僧奴的同乡那里,接着,来自八白石村的少年军就知道了此事,紧接着传到了李骁奇、夏启、庄佐这些少年军军官耳中,庄佐告诉了自己的小女朋友小梅,小梅则告诉了小闺蜜敏丫头,敏丫头告诉了殷去寒。
尽管传播过程极度走样,但是高俊很快就抓到了问题的实质,派斡脱取来长史的日志,很快就找到了原文记载。
高俊的反应是剧烈的:王僧奴重责五十杖,逐出军队;其余人等重责三十杖,调入民兵听用;涉案者的各队队正罚俸一个月,陈秉彝、老僧也遭到了高俊的当面训斥,各自罚俸半个月。
此前,高俊并没有涉及这方面行为的规定,这次高俊干脆直接宣布:此次处罚成为定例,日后凡有敢于用恫吓、威胁等手段逼迫军官改变战略表态的,一概照此办理。
“这还没怎么样呢,一帮子昭和小将就跳出来了,今天不管理,明天咱俩就等着天诛吧。”高俊痛心疾首地对何志也说,而后者不厚道的差点笑出声。
王僧奴拖着伤痕累累的腿回了老家,军田也被剥夺,所幸过去立下的功劳都被折算为柴米,日子一时间也能对付的了,管领说逐出军队并非永久的,三年后还可以再次拣选入军。此刻他像是受伤的恶狼一样,在山洞里舔舐自己的伤口。
“为什么,我明明是为了高郎君着想,高郎君为什么要把我驱逐?”苦思冥想之后,王僧奴恍然大悟:“高郎君是被那些胆小鬼蒙蔽了啊!”
一天后,高俊这里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彭义斌帐下参议官李国器、时青帐下裨将李泽。
两个人都是老相识,当年在大石村,李国器与冯达交过手,而李泽更是路哲、范有田一众人的老乡,这次见面,大家都是不胜唏嘘。
两个人的目的也是惊人的相同:向高俊通报:本次红袄军的行动主要是针对东平府,与高俊无干,希望高郎君不要生疑。
这种通报无疑是承认了高俊的实力与地位,前来接待的诸将听到之后脸上都不由得漏出点笑容,就连一贯主张坚决抢占东平府的李铭都在寻思要不要干脆卖红袄军一点面子。
然而,高俊只是笑了笑,缓缓告诉二人:“此事,明日方能答复。”
大家都知道,今晚就是最后陈述自己见解的机会。
安顿下来的李国器和李泽马不停蹄的活动起来,李国器瞄上了潘正,而李泽找到了路哲。
潘正和路哲早就得到了高俊的关照,干脆坦坦荡荡的接见了来使。
“潘指挥,前番我家彭头领对高郎君有大恩,高郎君难道就一点不计情面吗?”李国器开门见山,质问潘正。
潘正回应很淡:“彭头领的恩情,自高郎君、何先生到我等都深感为怀,但是东平府乃是国家重镇,此事并非我等能因小情而徇私的。”
李国器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潘正挥手拒绝:“国器兄不必多言,此时高郎君自有计较,你放心,高郎君是个念情的人,必然不会为难彭头领。”
话已至此,李国器只有唯唯而退。
相比而言,李泽和路哲能聊的就很多了,两个人干脆到新开的河渠边上散步,积雪消融,河渠里波光粼粼。
“真好,想当年,若是早有这条河渠,也许我不会去投靠红袄军,你也不用给官府卖命了。”
“这河渠就是何先生修的,我给高郎君效力自然是理所应当。”
“天底下理所应当的事情多了,哪有几个做到了的?如果事事真的都有规矩,我也不会去红袄军——不过这也是好事,正因为如此,我成了红袄军的裨将,你成了高家军的军使,都长见识了。”
两个人会意的笑了出来。
“路哲兄弟,你也知道我是找你干什么,我们红袄军进东平,不为贪图财货,而是要杀尽女真番狗,还天下一个太平年月。你家那位高郎君如果真的晓事,为什么苦苦为难我们。”
“高郎君从来不妄动杀端,更反对屠杀,郎君认为黑鞑才是当今第一大敌,所有人应该首先致力于抵抗黑鞑。”
“黑鞑的事我也听说了,料想黑鞑原本只是朔北的生番蛮夷,之所以能够酿成大乱,还不是因为这帮女真人颟顸无能?早日剪除女真,迎回大宋真龙天子,黑鞑之事自然可解。”
路哲知道道理是说不通的,干脆以沉默相回应。
“我今日不求别的,路哲你必须告诉我,你们高家军各个头领都是什么态度?”
路哲真的动了心,想把情况告诉李泽,说到底,这是自己的同乡,一直以来的伙伴。但是他最终还是摇摇头:“我不清楚。”
当天晚上,高俊升帐议事。
“并非是我等贪生怕死,东平府委实不能守,东平府乃是大府,四面城墙总长十五里,箭楼、夹墙、瓮城众多,非有上万兵力不能占实。但凡有一点疏漏,红袄贼攻破一点则三军溃败。”这是楼升的观点。
“东平府守备无人,士卒骄惰,断然守御不住。所以援助守城,不过是,唯有高指挥使亲临,总管战局方可。”李铭认为东平府自己不足以守备,极力劝说高俊亲自上阵,接管整个东平府。
“东平府有民户数万,签军也签得几万人,站在城楼上守城,有什么大不了的?依我看三五万红袄贼进不了东平府。我军不如加以援助,囤聚城外为辅车之势,一旦红袄贼落败,则乘胜掩杀!”僧虔的主张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