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医院的那一天,是一个星期四,农历八月初七。
进入预产期,许灵珊每周四都会挂一个老医生的号,排上半天队,做一个检查。
这一天,老医生扶了扶眼镜,对李俊彦和许灵珊说道:
“马上办住院吧,可以生了。”
李俊彦本想只是来看看,没想到一来就可以生了,这……节奏有点出乎意料啊。李俊彦支支吾吾地说道:
“医生,这俗话说得好,孩子在肚子里一天,相当于在外面一个月。这预产期还有一周呢,我们想下周再来。”
老医生看了一眼李俊彦:
“你是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是吧?”
等李俊彦明白老医生只是给他开了个玩笑后,继续支支吾吾地说道:
“你看我们……一点准备也没有……啥东西都没带……”
老医生头也没抬
“不需要准备,啥都不需要准备,直接去办住院。另外,这孩子只要满了39周,进入了预产期,就可以生了。你这个是剖腹产,又不是顺产,而且根据情况来看,只能剖腹产,因为上一台有疤痕子宫。我必须给你们纠正一个误区:孩子只要足月了,待在母亲肚子里一点好处都没有。更何况根据检查结果来看,羊水偏少,脐带绕颈,多在肚里待一天,就多一天危险。”
一声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已经很够意思了。这个时候,李俊彦就不好再推辞,按照老医生的指示,去办理住院。
临告别老医生之前,老医生特地嘱咐:
“千万不能拖啊,马上去住院。”
办完住院手续,已经中午十二点了。住院部在门诊大楼的斜对面,这时候,李俊彦看着许灵珊隆起的肚皮,问道:
“想吃点啥啊?”
许灵珊说:
“火锅。”
李俊彦说道:
“中午吃火锅……也行,那咱走吧……”
许灵珊说:
“你得先去把住院办了,再出去吃啊……不然没床位了……”
李俊彦想了想,点了点头:
“也是。不过今天是肯定不能生了。”
许灵珊问道:
“为啥?”
李俊彦说:
“你不知道这医院都需要排队吗?哪有一进来就生的,我看,最快也得等到明天。”
门诊大楼和住院部中间是一个小花园,李俊彦让许灵珊在花园的椅子上坐着,然后自己坐电梯上楼。
李俊彦上到10楼,来到护士站,出示了住院条。一个护士问道:
“病人呢?”
李俊彦说道:
“没有病人。”
护士瞪大了眼睛,看着李俊彦,那眼神分明在说:
“我可没时间逗你玩。”
李俊彦顿了顿,解释道:
“护士,你这个说法不对啊,她身体好好的,怎么能叫病人呢?你应该叫产妇。”
护士心想,我们这里都是这样叫的,你这人酸不拉几的,我一天忙得要命,可没工夫给你拌嘴。护士只好改口问道:
“产妇呢?”
李俊彦说道:
“产妇在楼下。”
护士心想,这果然是个怪人,没好气地说道:
“赶紧让产妇上来,我给你安排医生。上来后,你去旁边的医生办公室,与医生对接。”
李俊彦不解地问道:
“我们……还没想这么快就生啊?”
护士可不管那么多,扬了扬手里的住院证:
“你既然办了住院证,我就得给你安排,这是我的职责。至于你想不想生,那不是你的事情。”
李俊彦哑口无言,只得给许灵珊打了个电话,让她坐电梯上来。
医生办公室里,医生不停地填着各种表格,问着各种问题,而李俊彦只关心一个问题:啥时候能办完,然后好去吃火锅。
医生问了一大堆问题,然后说道:
“这样,马上就给你们安排床位了,不要乱走,千万不要乱走啊!就在医院住下来,6个小时内不能进食,今天晚上就做手术。”
李俊彦一听就愣了,他结结巴巴地问道:
“啊……医生……那个……这个……我们可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啊……我们明天做手术吧!”
医生说道:
“你们今天手术跟明天手术有啥不一样吗?”
李俊彦心里有一堆明天生的理由,可是这些理由好像都不能说出来。比如他的理由有:
第一,他们要去吃顿火锅,好好地吃一顿。不然至少得一个月不吃火锅,那怎么受得了?
第二,今天农历八月初七,明天八月初八,连着两个“八”,俗话说得好,“要得发不离8”,明天日子好,风水好;
第三,生孩子这么有仪式感的事儿,直接决定了一个人的出生日期,这么重大的事情,怎么能说生就生呢?
可是,这些理由,好像每一条说出来都有些见不得光。哎,这可如何是好呢?
医生也有自己充足的理由,并且这些理由都是光明正大的。医生说:
“第一,我明天已经安排了两台手术了,如果再加上你们这一台就是三台,明天是周末啊。”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周末不想加班;
医生接着说了第二条:
“第二,你们这个已经足月了,今天生跟明天生有啥区别?”这话的言外之意,任何孕
妇在我的眼里,都只不过是一台手术的事儿而已,来了就生,生了就走,就这么简单的事儿,别搞复杂了;
接着,医生又说了第三条:
“第三,你们这个羊水少,脐带绕颈,多一天出生,就多一份危险。我想你们也不愿意承担这种风险吧?这样的悲剧,我可见得多了。到时候悔之晚矣啊!”
这最后一条,也是最为致命的一条理由。
医生认为这就是一台手术而已,哪里那么多结结巴巴的理由?但是在李俊彦看来,这意味着一个小生命的诞生,而医生的这种随意性直接决定了一个人来到人世的时间,这……未免也太随意了吧?一点仪式感都没有,这是对生命的不尊重!
这就是医生和李俊彦对待生孩子这件事本质的区别。
实在没辙了,李俊彦只好实话实说:
“我们想去吃顿火锅再来!”
医生一听,强忍着憋着笑,她经手的剖腹产手术无数,“吃顿火锅再生”这样的理由,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医生像看一个外星人一样看着医生: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吃火锅,这是对生命的不尊重。”
李俊彦一听就火了:
“对生命不尊重?我们一来你就要求生孩子,我们希望明天生你都不同意,我们觉得明天生,才是对生命的尊重!”
医生也有些生气了:
“你那是迷信思想!这样吧,你们今天不生也可以,这孩子出了任何问题,我们不承担任何责任。更何况,明天那个主治医生还要上课,明天能不能生,我现在无法肯定地答复你们。”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俊彦觉得彻底没辙了。
一个活泼可爱的生命,就在医生周末不想加班、以及其他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之下,决定了他/她的出生日期。
就这样,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6个小时之后,李俊彦就亲眼目送妻子许灵珊进了产房。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这才四五天的时间,就要出院了。
李俊彦本以为,幸福生活就在眼前展开了画卷,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各种矛盾、各种麻烦,这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