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纽伯恩。”

一轮面试官的声音从房间里面传了出来，纽伯恩紧张地捏了捏裤腿，，他还是头一次听说在这里面试需要好几轮的。

“喂，到你了，放轻松，老哥。”一旁的罗斯和善地提醒了一下他，他们两个刚认识，罗斯也是来面试的。

纽伯恩朝罗斯点了点头，咽了咽口水，随后进入到一轮面试的房间里。

面试官是一位女士，听到自动门打开的声音之后，她连头也没有抬，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站到那台扫描仪下面，等会儿我说好了，你再出来。”

“好的。”纽伯恩还朝那位女士轻轻鞠了一躬，但是那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那台扫描仪发射着淡淡的绿色射线，看上去有些骇人，尽管如此，纽伯恩还是照做了，他在那扫描仪下站得毕恭毕敬。

大概五分钟的时间过去了，期间纽伯恩只是站在那里，面试官也是一言不发，她的面前有一台计算机，在上面操作着什么。

“好了，你可以走了。”终于，那个面试官发话了。

“什么？这就结束了吗？我要去哪儿，接下来的第二轮面试呢？”纽伯恩感到有些难以置信，还没有什么问题问他，他也没有进行什么自我介绍，为什么就这么结束了。

“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走了，嗯，应该是说离开这里，你的面试已经结束了，很抱歉。下一个，罗斯！”

那位面试官女士依旧是头也不抬，尽管嘴上说着抱歉，但是从她的语气和表情来看，她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像是她都已经有点累了，今天已经说了很多个这样的抱歉，不想再装下去了一样。

“等、等等，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就…….”纽伯恩两手一摊，他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你的个人价值点不过关，我们这里招收的人个人价值点至少需要1000点以上。”那位面试官冷冷地回复道。

“可是，可是…...这和个人的价值点有什么关系？知道吗，我三战前还是一个公司的高级白领，我的工作能力很…….”

“先生，请不要打扰我的工作好吗？您后面还有很多人需要面试呢。”这一次，那位面试官终于抬起头来，她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但是眼神中带着一丝警示。

“好、好的。”纽伯恩畏惧了，他还在那儿站了会儿，最终点了点头，还鞠了一躬，然后灰溜溜地离开了房间。

刚出来，就碰见了即将进去的罗斯，罗斯地脸上还带着微笑呢，看样子他不知道刚才房间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罗斯还眨了了眨眼睛，并轻声说了句：“加油！”

纽伯恩不得不回应他，只能报之以一个惨兮兮的微笑。

从高楼中出来，纽伯恩抬头向上看去，拟态大气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天空一直都是蔚蓝的，至少从地面看上去是这样，但是此时，纽伯恩又想起了那声“加油”，配合这美景，不禁觉得有些讽刺。

当时在地球的时候，他还是一家高企的高级白领，现在，竟成了一个找不到工作的人，仅仅是因为一场战争，一个系统，一个名为“价值”的东西。

战争之后，什么都变了。

大移民的时候，纽伯恩还不是那个幸运的人，他没有获得移民ID，他是用一辈子的积蓄买的，而这场面试，已经是他来到火星之后被刷掉的第五场面试了。

再找不到工作，他可能真的要去救济站度日了，和那些贫民一起，或者缩居在火星的地下系统里。

……

“我们‘派拉斯’组织最好的地方在于招收基层员工时，不会看重其个人价值点，因为主要干的是力气活，所以你只要牢记这里的工作规矩，并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就行了。”

“我们现在也打算扩大我们的组织规模，所以只要面试没有什么问题的话，你在两天后就会成为收到通知。”

这一次的面试官看上去和蔼了许多，但是此时在座位上的纽伯恩看上去却像失了神一样。

“纽伯恩先生？”

“…….哦，好的，谢谢，谢谢！”纽伯恩从失神的状态反应过来，赶忙起身，习惯性地鞠了一躬，离开了面试的房间。

七天后，纽伯恩收到了通知，他是“派拉斯”组织的员工了，收到通知之后，纽伯恩长呼了一口气，他躺在地板上，在自己四十平米大的房间中，地板很脏乱，房间很脏乱。

来到火星的第二年，终于，纽伯恩找到了他的工作，但是，他从一位高级白领，变成了一个普通工人。

纽伯恩总感觉自己像是被抛弃了一般，只是因为一个“个人价值点”，他被定义，随后被抛弃。纽伯恩不明白，自己的个人价值点为什么那么低，为什么连一千点都没有，他以前是一个精英，现在甚至连和普通人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他在被分配吗？这是个分配社会吗？

其实他的前半生一直都是幸运的？他幸运地加入了一个高企，幸运地成为了一个高级白领，幸运地成为了一个“精英”？然后战争结束，当这套“科学”的价值与贡献点计算系统开始支配人们的生活之后，他的生活，终于现出了原型？

不对，以前的他，真的是个精英吗？

他以前是怎么学习的，怎么工作的，怎么生活的？他是怎么加入一个高企，怎么成为一个高级白领，怎么成为一个精英？

是来到火星之后，疲于奔命、疯狂面试却不断地面对现实让他忘记了？不对，还是那些所谓的“精英生活”他根本就没经历过？

不然他的价值点不可能这么低的吧？也不对，该相信的，是那系统，还是那数值，还是他自己？

纽伯恩没有朋友，他喜欢独来独往，但是此时，他竟然害怕起了这种恐惧，这种孤身一人的感觉，他看着自己黑暗、混乱的房间，只觉得一阵晕眩。

他存在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