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说的很有道理,是草民的不是。”
“叫大公主见笑了。”
看着笑容灿烂,眸光漆黑如同银河一般的高长乐,陈远嘉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略有些稚嫩苍白的脸上一双桃花眼却是眼神悠悠,不知道心里面是在盘算着什么。
高长乐抿唇,一双眸子眯成了一弯月牙。
“日后记着点就好了。”
齐文元的眼神却始终都盯在陈远嘉的身上,喷火的眸光恨不得将陈远嘉给生吞活剥了一样,就连陈远学和叶承东几人的眼神,也是先在高长乐的身上瞥了一眼,随后便又若有所思的看在陈远嘉的身上。
毕竟这位传说中的盛宠的大公主,先前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的时候可是很高冷的,如今骤然欣然的坐在后面,还和陈远嘉有说有笑的心情大好,难免不被其他人多看几眼。
高长乐暗中偷笑,她实在是太喜欢陈远嘉的那张嘴了。
当然。
这得是陈远嘉不挤兑自己的时候才行,要是挤兑起来自己的感觉,就不是那么好了。
前世陈远嘉的毒舌可以算的上是朝堂的一绝,不管是谁,只要是陈远嘉心情不好,都能给用话噎回去,偏偏还叫对方找不出来辩解的话来,憋得脸色涨红。
两人名为师徒,倒也算是感情深厚。
她曾经私下问过陈远嘉,为何要那般的毒舌,也不怕四处树敌,到时候被群起而攻之。
陈远嘉听闻,一双邪魅的桃花眼中笑意顿生,却是看着高长乐那般模样笑了笑,“你看那东厂督主李劭毒舌吗?”
高长乐摇了摇头。
陈远嘉再度笑道,“那你看着他得罪的人还少吗?”
“你还太年轻,不懂得这些弯弯绕绕。”话音落下,他便抽出腰间极其风雅的折扇朝着自己的脑袋上敲了敲,悠然离开,而留在原地的高长乐却是豁然开朗。
真正的君子,是不会在乎你的话语到底犀不犀利的,只要你说的对,便是被挤兑挤兑也没什么。
可若是小人,便是舌灿莲花,也同样是会被人记恨。
何必为难自己。
高长乐听了觉得甚是有道理,却总是学不来陈远嘉的几分本事。
如今,高长乐更觉得好奇。
陈远嘉的那牙尖嘴利的本事,是不是少年时期便有的。
更多的事情是,看着昔日和自己处统一战线的老师少年青涩的模样,陈远嘉是如此,秦夫子也是如此,还有李劭……只叫高长乐觉得有趣儿。
台上,秦夫子一双手指行云流水般的操作之下,美妙的琴声缓缓的传来,已经有很多闺秀听得认真,毕竟……能来国子学,有着专门的夫子先生亲自教学,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学习的好机会。
不管嘴上的功夫如何的了得,还是要有着自己的真本事的。
那些个坐在上首面色认真凝重的闺秀千金认真听课的表情,让沉着脸的才秦夫子的脸色好转了很多,耐心的讲解琴技,在场的这些学子虽然年龄参差不齐,但好在都是在世家大族的千金和少爷,一些基本的琴技不用理会。
或许这堂课更应该称得上是各位见面的场合。
就在秦夫子一曲教学琴音落下之后,便是逐个邀请了各位学子们上前简单的弹奏一段,算是考验一下琴技,也算是一场自我介绍。
毕竟,除却一些有名望的千金少爷之外,还有很多是陌生的面孔,另外,高长乐的那些皇兄皇弟也算是漏了脸面。
早些年大皇兄和三皇兄尤为出众,嘉元帝更是器重,无论是群陈宴会还是在朝堂之中,皆是有着他们的一席之地,可惜后来……殁了。
剩下的时候嘉元帝瞧不上,也便没什么带出去的机会。
余下安好的二皇兄高长远资质平庸,性格却是随了齐正喜去了很是暴戾,四皇子高长辉生母身份低微,五皇子六皇子乃是从前的夫人梁氏所出,皆是夭折,七皇子高长乐她亲弟,还是个小萝卜头,八皇子九皇子十皇子就更不用说了,尚且还是个奶娃娃。
皇子不出众,倒是叫臣子出了彩。
且不说人人称颂的齐国公府的世子齐文元容貌俊郎,便是叶太傅的孙子叶承东,也是个阳关温润的少年,耀眼的让那些闺秀们一时之间有些面色绯红,悄悄相看。
高长乐暗中推了推陈远嘉,注意力却是放在陈远嘉之上。
“你会不会?”
陈远嘉别扭的将身体转到了一侧,却是并未回答高长乐的问题,“草民惶恐,不敢回答大公主的问题。”
哪里是不敢回答,分明是不想回答!
“好,你不做声。”
“行。”
高长乐想了想,刚好此时顺天府尹许自谦的千金许知微从琴边下来,高长乐便豁然起身缓缓的朝着那座古琴旁边走去,按照前世的路的话,陈远嘉加冠之前一直都是寂寂无名的。
还是成年之后参加了科考中了榜眼一举成名,而后更是在朝堂之中大杀四方,功成名就,更一鸣惊人。
陈远嘉的脸上虽然总是挂着笑容,可那笑容却是让人捉摸不透。
对于他的本事,更是猜测不透。
当你觉得他已经是黔驴技穷的时候,他总能给你几分惊喜。
今生高长乐提前创办了国子学,更是将陈远嘉这么个本该在内宅之中装聋作哑的‘大龄人士给挖了出来。’
眼见着他加冠只剩下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前世的陈远嘉虽然权倾朝野,可却孑然一身,她当时尚未成亲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多有不便,可陈远嘉乃是燕京新晋权贵,炽手可热的金龟婿,却也多年未娶委实说不过去了。
高长乐甚至一度怀疑陈远嘉是不是在性别喜好上面多有不便,否则怎么全燕京的高门闺秀,都没有一个能看得上眼的呢!
不能替下属张罗亲事,拉红线的公主不是好公主。
为了能让这辈子陈远嘉不再打光棍,高长乐也是费尽了心思,还要假装成自己自己听了嘉元帝的命令,前来给自己挑选夫婿呢,她这可是豁出去自己的幸福和脸面来成全了陈远嘉。
眼下这奏琴便是个绝佳的机会。
“秦夫子,下一曲便由长乐演奏吧。”高长乐主动开口,且态度有礼。
清丽的声音缓缓自高长乐的口中说出来,顿时间吸引了不少的人的目光,二公主高长羽身体不爽不能过来学堂,三公主高长嫣便是带头展示了一番,受到了不少让人的夸赞。
四公主高长欢和五公主高长雪便不用说了,一个性格乖巧,一个低调沉稳,很是得秦夫子的赏识,原本高长乐坐在后面,又总是与陈远嘉窃窃私语,秦夫子也便没有开口去叫高长乐。
故意为难公主总是有些不妥。
可是没想到高长乐竟主动提出要演奏?!
秦夫子有些诧异,但也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
虽然秦夫子觉得高长乐这样的性格难免是有些骄纵的,可是毕竟高长乐也没做什么,身为万千宠爱的公主,又很是年幼,有些骄纵的性格没什么。
可不想,刚刚走到上首的高长乐,却是突然顿住了脚步,目光瞥向一旁的陈远嘉。
陈远嘉眼皮一跳,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
下一刻高长乐便又高声开口,“夫子,寻常曲调都已经被各位小姐们演奏的七七八八,倘若是重复了难免有些不好,可若是不重复的话,长乐又不会太多。”
高长乐声音一顿。
场下已经有了不少窃窃私语的声音。
“所以……”
秦夫子蹙眉,等待着高长乐的回答。
高长乐含嫣浅笑,歪着脑袋,忍着笑容的看着陈远嘉,“所以不如请长乐身边的这位公子一起吧。”
“哎,这位公子,你叫什么来着?”
两人合奏倒也是常事,并非是什么特立独行的事情,很多的曲调往往两人合奏的效果要比单人演奏的要更加好,秦夫子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陈远嘉声音低沉,闷闷的从口中挤出来了几个字,“永宁侯府,陈远嘉。”
话音落下,身边便响起了不小的议论的声音,“啊,原来那位公子是永宁侯府的少爷啊,怎么看着这么陌生,从前都不曾见过呢?”
“是啊是啊。”
“看着永宁侯府的大少爷陈远学粗狂豪爽,怎的这个陈远嘉却生的这样眸若桃花,该不会是姨娘所出吧。”
国子学意在培养国之栋梁,因此庶出嫡出到不是那么的要求明显了,将来能否功成名就,还是要看着个人的本事的,在场的这些意气风发的少年其中不乏身份贵重的,但也同样是不缺身份低微的。
“你可别瞎说,这个是永宁侯府三老爷的嫡子,只是因为先前身子不爽这才一直都嫌少出门的,并非什么姨娘所出……”
议论的声音有褒有贬。
其中还有姑娘替陈远嘉正名。
高长乐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正是方才那个说话的许知微。
对于这个小姑娘高长乐是有些印象的,性格柔柔弱弱的模样,从来都是说话娇滴滴的,倒是个善良的,印象中却想不起来她之前的婚配是何人。
不过,总是好现象。
高长乐略微挑着眉的眼神的看着陈远嘉。
眼神中好像再说,看看……
还是要从小就培养感情,否则等着年纪大了之后,便是想要迎娶妻子过门,怕也是没有哪家的闺秀愿意嫁了。
许知微就是个显著的进步。
“那便是你了。”
高长乐笑容越发灿烂,脸上更是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可是不想,坐在下面的齐文元却是再也按耐不住,那个陈远嘉看起来病病歪歪的模样如何能配得上和大公主一起合奏,便是之前因为年纪的缘由让他可以和大公主坐在一起已经算得上是他的荣幸了,万万不能再给了他脸面。
旁人可能了解陈远嘉,和陈远学交好的齐文元却是清楚明白的。
永宁侯府近年来隐隐有些衰败之势,陈家已经连着两辈都没有出过朝廷栋梁了,眼见着再传承下去,能否保证爵位都是两难的事情,何况……何况陈远嘉乃是三房所出。
三房的老爷在多年前便离世,只剩下了三房遗孀带着陈远嘉和陈远善兄妹两个艰难度日。
生活都成了问题,拮据不已,谈何还讲究琴技这样附庸风雅的事情?
陈远嘉本该就是在角落中被人遗忘的。
从前齐文元对陈远嘉倒是平常心,甚至很多时候陈远学在说起来陈远嘉的时候,他还曾经觉得陈远嘉有些可怜,可现在,齐文元却觉得陈远嘉着实可恨。
病病歪歪的就该好好的在家中呆着,没事儿出来转悠做什么,平白的碍了人的路。
若不是因为陈远嘉的出现,自己肯定就是那个坐在高长乐身边的人了!!
“夫子,文元自请与公主合奏。”齐文元倏地从座位上站起,朝着秦夫子的方向拱了拱手,眉宇之间更是带着些许的得意。
以往,无论是在何种聚会的场合,自己才是那个被众人瞩目的所在。
从前在高长乐还未向自己表达出来心意的时候,齐文元虽算不得风流,可是眼神中却也是处处留情的,他并不介意那些闺秀们的追捧,反倒是会觉得很是得意和骄傲。
可是自打自己在嘉元帝的寿宴上遇到了高长羽之后,齐文元便觉得他的人生轨迹好像是发生了改变。
不只是不再成为众人的焦点所在,反倒是成了笑柄。
这样齐文元觉得很是耻辱。
就像是一种占有欲吧。
在不知道高长乐是痴心于自己的时候,齐文元看见高长乐到底时候便不觉得有什么,可是一旦听闻木帛送信回了齐国公府说高长乐想要约自己想见之后……
齐文元便是将高长乐看成了自己所有,不管旁的男人究竟是不是有意要和高长乐接触,都是让齐文元不自觉的产生了一股危机感,更是由内而外的想要捍卫自己的所有物。
“陈三少爷身体欠佳,恐怕不能肩负重任,文元愿意帮忙效劳,还请夫子准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