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后来,高长乐才明白,自己最初的想法错了。
曹淑影是真心爱慕着她的父皇的,连她的七皇弟高长琛都舍不得下手,又怎么可能为了皇位而谋害她父皇。
恐怕在她的心里面,就算让她的十一皇子登基,也不如嘉元帝真心爱慕她,呵护她要来的更让她沉迷其中吧。
而后来,高长乐又以为是宁晚秋。
毕竟那么久的时间,宁晚秋一直都隐匿在背后,暗中操控着人心和算计嘉元帝,前世十一皇子登基之后没多久就暴毙了,而后便是宁晚秋的皇子成为赢家。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于利于势,宁晚秋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是……
现在便是连宁晚秋也是被困在元福宫,自身都难保了,还有可能对别人动手?
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何况宁晚秋败了之后的那一天,高长乐曾经跟了过去元福宫,并没有在宁晚秋的身上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没有发现宁晚秋想要对嘉元帝动手的征兆。
所以说……
她们大魏皇宫还真的是卧虎藏龙,即便斗败了那样多包藏祸心的嫔妃,仍旧有人躲在背后偷偷的算计,当真是……叫人觉得头疼。
若不能早一点将那躲在背后的人给抓出来的话,恐怕前世嘉元帝病重过世的悲剧还会重蹈。
听见高长乐的话,嘉元帝脸上的表情也是异常的严肃,当即开口保证,“萱萱,你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便好生的在寝殿中休息,这件事情就交给父皇去做,父皇一定会命人查探清楚,断然不会叫你白白受委屈!”
嘉元帝恨恨的开口,居然敢在自己的心尖上动手,将注意打在高长乐的身上,嘉元帝说什么都不会轻易的放过她!
“好。”
高长乐莞尔笑了笑。
只要嘉元帝心中重视起来就行,自己再在一旁帮忙查探着情况,总归是能将背后那藏匿着的毒瘤给抓出来!
然后再好生的算个账!
“长乐,陪同北燕九皇子的事情就交给你二皇兄去做吧,你一个女孩子出宫不太安全。”嘉元帝突然想到提醒高长乐注意安全。
不想闻言高长乐却是态度坚决的摇了摇头,“父皇,正是因为刚刚遭逢行刺之后,长乐才越要出门,这样,才能迷惑对方。”
要是高长乐就此变得小心翼翼起来,那么背后想要高长乐性命的人也会就此老实,夹起尾巴装人,这样,还如何能找到对方的错处?
得照常了来才行,让对方奇怪高长乐到底是什么情况,然后忍不住出来试探,这才会有迹可循。
“可是……”
嘉元帝很是犹豫,找到指使那些刺客的人的确是要紧的,但是高长乐的性命安全也同样要紧,嘉元帝不敢想要是高长乐有了生命危险他会是个什么心态和什么样子。
高长乐却是神秘的笑了笑,低声在嘉元帝的耳边说了好几句话。
随后,嘉元帝的唇角便也是跟着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宠溺的眼神看着高长乐,“你这个调皮鬼啊,真有你的。”
“行,就按照你所说的事情办。”
——
清玉宫。
北风吹着碎雪在长廊下打转,院子中的宫人奴仆来来往往,分外的忙碌。
宫内依旧冷清,只是高长欢所在的正殿却是燃着琉璃宫灯,屋子里面的炭火盆烧的正旺,炭火时不时的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
蒹葭替高长欢暖了手炉之后便恭敬的退回到了房间外面替高长欢守夜。
“蒹葭姐姐……”
“蒹葭姐姐。”
宫女芋儿见蒹葭出门,压低着声音叫着蒹葭的名字,自打高长欢被嘉元帝重视之后,在宫中所生活的环境和待遇就好了很多,嘉元帝命内府按照公主的仪制来指派宫人,让原本有些冷清的清玉宫瞬间热闹了起来。
蒹葭是一品大宫女,芋儿和恬儿等二等宫女,还有杂役粗使的宫女和太监。
小宫女初来乍到,有些摸不准高长欢的脾性,因此也便喜欢和蒹葭讨教商量,也好问清楚情况,将来侍奉在高长欢的身边的时候才能少犯一些错误。
“怎么了?”
相比较之下,蒹葭却是已然熟悉了高长欢的脾性,侍奉的时候万分的小心谨慎,别看着高长欢是笑着的,可是有些时候,高长欢的笑……可是要比起发火的时候所有的怒气还更加严重!!!
“蒹葭姐姐,您觉不觉得四公主有些奇怪?”
芋儿眼神闪躲,生怕被屋子里面的高长欢听见,但是一双漆黑的眼睛却还忍不住闪烁着八卦的眼神。
“怎么说?”
若是换成了平时,蒹葭一定会斥责芋儿平白无故多嘴多舌,是要被罚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芋儿的这句话莫名的戳中了蒹葭的心坎处,叫一向沉默少言的蒹葭,竟也忍不住附和。
芋儿压低着声音,眼神瞥着四周,确定四下无人这才敢开口,“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看着四公主年纪不大的模样,可是下意识的总是觉得她好像很老成稳重的模样,并且掩盖在天真之下的,是那种不可忽视的威严,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小孩子身上该有的气质,就算是宁夫人活了那么多年,也没有这般的让人忌惮。”
芋儿吐了吐舌头。
她之前是在元福宫侍奉的,正好宁晚秋落败,清玉宫沉冤得雪,她之前算不得是亲近的宫女,因此也没有被波及,就直接送到了这里成了二等宫女了。
也正是因为之前的所见所闻,才越发的叫芋儿心中奇怪。
高长欢的反应和举动,未免太过成熟了,并且从她不自觉所流露出来的言行当中,根本就不像是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天真和活泼,倒像是个……
“像是个在宫中活了好多年的嫔妃那般。”芋儿眸光一亮,随后突然想起来了对高长欢该有的描述,“犀利的眼神,和举手投足的威严。”
蒹葭不由得心头一惊。
她也这么觉得。
只是从前还当是自己多想,不想,别人竟然也是和自己有着同样的感受!
高长欢当然,并非是像普通的十几岁的孩子这么简单了。
前世今生,她活了几辈子不说,且上辈子又是在姜国的皇宫里面一路宫斗走过来的,很多下意识的举动哪怕高长欢在竭力的克制,可是她好歹也是做过皇后的,那份威严和气魄是没办法完全遮掩住的。
但是其他的宫人不知道高长欢的遭遇,单单看着她的反应和做法,只是觉得背后发寒。
高长欢太过可怕了。
“瞎说什么!”蒹葭压着加速的心跳,板着脸,厉声的呵斥着芋儿,“当心被四公主听到,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芋儿吓了一跳,快要哭了的模样的看着蒹葭,连忙道歉,“蒹葭姐姐,对不起,奴婢不是有意要在背后说嘴的,蒹葭姐姐饶命!”
“以后不要再多说了!”
蒹葭忍着心中忐忑,心里面已经被芋儿的话给说动了,可是面上却还要强装成镇定的模样。
“是,是,是。”
芋儿垂着头,只听的漆黑浓重的夜色渐渐传来呼啸的北风。
蒹葭站在长廊外面守夜,难免有些心绪不宁,而在寝殿里面的高长欢,却也是有些在床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安枕。
屋子里面瑞兽金炉中燃烧的檀香袅袅,高长欢躺在繁复华美的软缎被上,看着紫色的幔帐被屋内的炭火热气烤的微微晃动,可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的五官却是拧成了一团,心绪也是极其的不安。
不知道为什么,高长欢近日都是这样一番焦灼的状态,睡不安稳,心中烦忧,可是要是具体的文高长欢为什么会这样,高长欢还说不明白。
她以为她又重生了一次,一切的事情都是在自己的计划和掌控当中,即便高长乐也有着同样的重生经历,可是也绝对不会再赢了自己了。
但是最近,高长欢不只是发现,很多事情都是偏离了自己最初的认知,还有一个更加可怕的事情是,她渐渐开始记不清楚自己穿越前的事情了。
只是隐约记得自己当时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时空的时候,是在看着一本小说,而后来因为吐槽这本小说里面的人设和一些狗血的剧情,一睁开眼睛就成了这个小说里面的人,还迷迷糊糊的过了一生。
原本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穿书就穿书了,左右她有现代的知识,还知道小说的结局和走向,知晓这本小说的boss是谁,谁才是真正的大佬,可是现在……高长欢居然想不起来这本小说的结局是什么了。
更想不起来……
究竟谁才是大佬,和自己为什么要喜欢李劭。
好像就只是单纯的为了喜欢而喜欢了。
她的一些记忆,正在依照一个恐怖的速度而消失,她好像,彻底的融入了这个小说的世界里面,成为小说中的人物,并且……渐渐往着炮灰的趋势发展。
这让高长欢的心里面很是忐忑。
她不甘心!
她现在的情况就好像是个本来有着全部通关副本外挂的玩家,突然在瞬间被告知她所有的外挂都没用了,甚至连通关的副本也变了,如何能接受的了?
游戏既然已经开局,那就没有回头路了。
算了。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反正自己一直以来坚持那么久的事情肯定是没错的,只要继续按照原来的想法和打算做下去就是了。
至于为什么,管她为什么!
高长欢只觉得心烦意乱,翻了个身,一双眸子如水,想的却是如何算计着高长乐,前世自己被高长乐害的,远嫁姜国和亲,期间所受的艰难并非是一般人能忍受的,如今……
怎么样她也要重新算计回来。
那周浩简直是老天送过来高长欢的身边帮忙高长欢的。
死在高长乐之后的高长欢知道,周浩是有着官配喜欢的人的,要是将高长乐和周浩绑在一起,高长乐只能落了个孤独终老的下场……
这么想,高长欢才觉得心里面的不安稍稍好转了些许。
可惜了那些刺客没能把高长乐给杀了,不过这样也好,总是要活着才能好好的折磨她不是。
要是就这么简单的死了,那也太便宜高长乐了!
——
夜色正浓。
华清宫内。
昏黄的烛火映着明纸晃动,映衬着镂空雕花窗桕上的霜花好像一簇簇盛开的白梅。
白芙吟脸上表情娴雅温柔,爱怜的看着床榻上睡得香甜的八皇子,亲昵的在八皇子的头上落了个吻,这才命人宫人提起宫灯悄然的退出来了房间。
“贵嫔娘娘。”
宫女红玉低声唤了声,白芙吟顿住脚步,不着痕迹的从红玉的手中接过了纸团,面色无恙的继续踩着碎雪向着自己的寝殿奔去,绣着兰花的绢鞋在宫灯昏黄的烛火照耀下格外的好看。
宁晚秋落败,加上之前的曹淑影和齐正喜先后遇事,叫本就高位嫔妃空悬的后宫越发的冷清下来。
嘉元帝早有意大封六宫,册立一些之前表现良好的嫔妃添补空缺,也正好新年图个喜气,册后的圣旨做不得数,其他嫔妃位置还是有效的。
白芙吟入宫多年,恭敬谦卑,膝下又替嘉元帝孕育了八皇子,劳苦功高,被册封为三夫人之一的贵嫔,而江采薇侍奉旧主忠心耿耿,又诞育了十一皇子,被册封为夫人,谢姝音从容华晋封为贵人,算是如了谢家的心愿。
就连梁雅韶,孙容华,甚至其他诞育了皇子公主的嫔妃,这会儿也都跟着晋封,从前一群堆在容华良人的嫔妃有了位分和赏赐,填补了六嫔的空缺,一时之间,倒是叫后宫的这些嫔妃喜气洋洋,竟有了提前过年那会儿字高兴劲儿。
“知道了。”
“下去休息吧,明日才能好生的照顾好八皇子。”
临进了门的时候,白芙吟方才低头侧着身子对着一直跟在身后的红玉低声开口,“这上面所说的事情我会看着去做的,不用担心。”
话音落下,白芙吟掀开的幕帘,踏入了房中。
红玉不卑不亢的躬身,“是,奴婢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