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正当容星宇一如既往的早起，抱着书本准备离开时，他感觉自己好像落下了一条尾巴露了出来。

回头一看，就惊悚的看见被锁链封住的死亡律令飘在自己脑后，离鼻尖只有半寸距离。

“！……”

赶紧一把捞住死亡律令，容星宇把它收进自己的袍子里。他可不敢让别人看见这诡异的书。

死亡律令贴在皮肤上，十分温暖，甚至相当舒适。

收拾好一切后，容星宇瞥了一眼还在睡觉的舍友们，略略松了口气，之后才静悄悄的离开寝室。

看来以后得每天带着死亡律令了，哪怕不看也得带。

这么想着，容星宇紧了紧自己手上的课本，有意识的控制着自己胸口的死亡律令，不至于让它自个儿飞出来。

接着，他就去通知的地点等待新一天的课程开始。

……

战斗课上，一年级的众人们一跟着叶弥斯绕了一通迷宫，随后被叶弥斯毫不留情的扔在了里面，要求小巫师们自己走出来。

如此放浪的教学方式小巫师们从来没经历过，在得知叶弥斯只会教大家第一节课的迷宫辨认之后，大家这才放下心来。

上语言课时，容星宇的眼睛引起了一直坐在他身边女孩的注意。

淡茶发色的女孩忍不住的瞟向容星宇的右眼，看起来十分好奇。

但她相当胆怯，总是将头别回去，一直控制着不让自己探究的目光过于明显。

容星宇在接触到五六次小姑娘的好奇视线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了。

作为一个热爱学习的人，他想好好学习，当然，也不要打扰人家学习才是最好的。

这么想着，他决定和小姑娘聊一会儿。

在淡茶发女孩再一次偏过头来悄咪咪打量容星宇的右眼时，容星宇突然扭头，看向女孩。

被抓了现行的女孩有些慌张，赶忙偏过脑袋，眼观鼻鼻观心。

容星宇见状，直接对女孩问道：

“我的右眼现在是不是很酷炫？”

“嗯？……”

女孩一惊，重新扭回脑袋看着他。在发现容星宇并没有什么恶意之后，女孩才有些羞赧的点点头：

“……嗯。”

得到了回复，容星宇微微一笑，随后闭上左眼，稍微靠近了一些女孩，说：“那就看个够吧。怎么，这样还好看吗？”

小姑娘的身体忽然紧张起来，有些慌张的想要后退，却又停住了动作，没有动弹。

她的眼神迅速触碰一下容星宇苍白的右眼，随后立刻挪到一边，揪紧自己的袍角，有些结巴的说道：

“嗯……好，好看。”

“哪有。你都没看我，居然说好看。”

像是有些不满的抱怨，容星宇睁开左眼，轻轻端起女孩尖尖的下巴，将她的脸正了过来。

“来，别害怕。”他小声说，“如果害怕的话，就什么都看不见哦。”

这么说着，他看着将目光重新挪回自己身上的女孩，微笑起来：“现在再来回答我的问题吧，我的眼睛好看吗？”

“…………好看……。”

被男孩这么一逼近，小姑娘本来就小的声音现已细若蚊呐，不知不觉居然脸红了。

看见女孩红透的脸蛋后，容星宇愣住了。

怎么就脸红了？

……难道是他的魅力太大了？

有些错愕的看了一眼像是头顶冒烟的女孩，容星宇松开手，重新看向课本。

这下，女孩终于没有再次看向容星宇。

满意的点点头，容星宇开始听课。

中途，容星宇观察了一下女孩，发现她真的一直在看课本。

一直都在认真学习，头都没抬起来一次。

挺好的。

上课就是该认真学习的时候嘛，做小动作可是会耽误学习的。

直到所有的课程都结束，时间走到了黄昏时刻，容星宇终于能开始自己的实验了。

这一回，容星宇没有去图书馆学习。相反，他去礼堂吃了顿好的，随后走到学校周围的河边，找到一段依傍峭壁断崖的河流。

四处看了看，确认没有人会来这个偏僻的角落后，容星宇才将死亡律令抽出来。

随手翻阅着，他打算找一个不那么凶残的魔法实验一下。

“呃……溺毙……疫病……穿刺……放血？什么玩意……怎么找不到钻心咒？……这是什么，扭转心智？够丧心病狂……冰冻，嗯，就这个吧，多少好点。”

令书本停留在关于“冻死”的那一页，仔细查看了做法后，容星宇开始寻找练手目标。

“要不，还是找条鱼来做实验吧……而且做完之后还能吃？”

这么想着，容星宇魔杖一挑，用飞来咒从河里招来一条鱼。

鱼直接啪的一下拍在岩壁上，容星宇拾起它时，它的腮部还在微微开合，没有死透。

“抱歉了。”

这么说着，容星宇拿起魔杖，对准这条鱼念道：“霜覆魂亡！”

无事发生。

“嗯？”

并不是施错咒了。容星宇能够感受自己的魔力蠢蠢欲动，可是没有任何引导魔力的事物。哪怕是用上了魔杖，魔咒也没有生效。

这勾起了容星宇的兴趣。

于是他重新回去翻看死亡律令，翻到序言部分。

“……心的力量才是指挥棒……可是什么才算心的力量呢？……难道是需要心去顺从死亡律令的主题——伤害？”

这么思考着，容星宇盯着自己脚下还没缓过劲来的鱼。

如果是用阴暗的方式去思考的话……

需要助推一下。

容星宇深吸一口气，开始探索自己的内心。

……

自己想怎么去伤害这个可怜的生灵呢？

啊……

想要看它的内脏被冰晶固化，看它的血液冷凝，身体僵硬，脆弱的骨骼因极寒而酥脆，让它的浑身都泛起霜冻美丽的苍白——

想要这个生灵死去。

按照我的心意死去。

那势必会极美吧。

微微勾起一个笑，感受心中陌生的黑暗潮涌，他轻柔的念道：“霜覆魂亡。”

阴冷的思绪发散，被堵塞的魔力忽然畅通，随着他的意念流动。

这次，当他逼着自己将心底的阴暗与破坏欲望释放出来时，魔法成功了。

冰冷的尖刺从鱼的内脏结出，向外伸展——

忽然，他停止了自己的思绪。就在同一时刻，冰霜的生长也停滞了。

捡起地上被自内生长冰棱扎得千疮百孔的鱼，容星宇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果然，需要有破坏与摧毁的欲望做导向才行……而且，魔法效果只会接受内心的调控，不太会被他超强的魔力影响。

太好了。

那么，反过来试，能不能让它从外向内结冰呢？

重新召来一条鱼，容星宇回想了一次刚才的感觉，再次释放了一次霜冻咒。

如他所料，这一次冰霜自外部冻结，向鱼的内脏刺去。

没有继续试下去，他兀自终止魔法。

容星宇停下了一切动作，只是静静看着自己的手。

“……。”

他明白为什么黑魔法是受到禁止的魔法了。

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力量没有好坏之分”这种说法。

黑魔法之所以是黑魔法，就因为它的生命建立在恶意之上。

在魔法界，一切力量源自灵魂。要想施展这种被死亡律令单独划分出来的魔法，就需要心中的欲望，特别是负面欲望。

渴望伤害、渴望凌虐、渴望折磨、渴望摧毁……

只要不深入自己的心灵，就无法施展任何黑魔法。

仅仅将黑魔法当成一种工具来使用，是不可能用出黑魔法的。

一定要有切实的欲望才行。

但是……

这种魔法，能够依靠他的思想来调整程度。

也就是说，具有可操控性。

天知道容星宇因为自己的魔力不可控有多苦恼。

到底要不要继续学下去？

苦恼啊。

……

容星宇沉吟良久，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只要我及时监视和调控自己的内心，那么就不会被黑魔法的副作用牵着鼻子走。”

这么轻声说着，他收起死亡律令，捡起两条鱼，沉默的转过身，向学校往回走去。

他坚信自己能掌握自身的意志，坚信自己的超然能够帮他隔离自我，审视自己如同审视他人。

这信心源自他内心对于自身与他人的蔑视，超凡的自省与自窥。

可他从未考虑过，若他也被扯落神坛，不再超然，当他的理性与自我结合时，他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灵魂。

他不知道，这世上没有永不沉没的轮船。所有不可挽回的局面，都出于人们对自己能力的错误预估，从而坚定无比的直面深渊，信心满满踏出无法回头的第一步。

哪怕他拥有过人的心智，超常的神性，也依旧无法改变这样的终局。

因为……

他忘了。

他仍是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