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联军给阵亡的基督徒做了一个简单的下葬仪式,一时间营地里灯火通明,马蛟麟在观察哨蹲了一夜,他以为敌军搞不好要夜袭,没想到一夜下来什么情况也没有。
其实罗斯多姆也耍了个小小的计谋,营地里故意留下了几百人,点的灯火通明,实际上大部队已经向东移动,西山东侧是荷兰人的防区,讨逆军也没什么侦查位置,而荷兰人拢共也才两百多人,再加上跟英国人有秘密协议在,对此更加一无所知了,他们都等着看第二天北方联军继续攻打河道工事的戏码。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刚蒙蒙亮,荷兰守军大部分还在睡梦中。
“该死的马来人!一大早赶什么大象。”保罗楚尼斯被振动声惊醒,朦胧中他想去抓一下水杯,没想到水杯直接掉在了地上,玻璃破碎的声音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起来,这不是大象的脚步,细碎而厚重,这是人的脚步声,而且是很多人。保罗连忙披上大衣走了出去,其他荷兰兵跟他一样,都被这个声音给吵醒了。
保罗只感到一阵晃眼,清晨的阳光永远不会这么刺眼,只有敌人的盔甲反光才会这么杀气腾腾,“敌袭…”
罗斯多姆和罗德里格斯站在部队中央,“所有人都给我快,现在立马解决掉西山的荷兰守军。”今天所有的葡萄牙火枪手全部戴上了黑色的袖章,他们神情严肃,还在为费尔南多斯的离去悲伤不已。
“圣地亚哥!”罗德里格斯抽出指挥刀,“打死这帮跟异教徒勾结的异端,所有人都给我冲!”
印度土兵在他们的柴明达尔指挥下冲在最前边,后边的葡萄牙火枪手也全然没了昨天的闲庭散步的气概,全都一股脑地往荷兰人阵地上压了过去。
荷兰士兵们慌忙拿起步枪反击,“快去叫明国人!”保罗楚尼斯慌张地派人去通知马蛟麟,马蛟麟实际上已经在往西山东侧赶,讨逆军警惕了一个晚上没睡觉,一听到动静就知道荷兰人出篓子了。可是整个西山这么大,翻山越岭不说,就是双腿走得再快,这也需要时间的,马蛟麟现在唯有祈求荷兰人不要败地太快。
不过还好荷兰人占据了居高临下的位置,他们火枪兵和炮兵无情地收割着攀爬山路的印度兵,所有炮全部换上了散弹,由于山路只有一条,炮击起来效率更高,但随着葡萄牙火枪手的加入,局势一下子又紧张起来。
葡萄牙火枪手有三百多名,亚奇火枪手也有一百多名,这样的火力密度远远高于两百多荷兰守军,况且守军还要分配出一部分长矛手。
“队长,敌军躲在石头后边,根本不好打啊!”一个士兵跑过来报告保罗,“他们的火枪手比我们多,队长,你看山脚的敌军,至少有一万人,咱们顶不住了!”
“队长,撤吧!”周围的士兵们边打边喊,“队长,这不是我们的错,即使报告给公司的高层,他们也不会要求你用两百人抵抗一万多人的。”
保罗紧紧抓住刚刚跑过来的传令兵,“明国人还要多长时间!”
“队长,他们还在路上。”传令兵气喘吁吁地答道。
现在不少步兵已经零零散散地开小差,有些人跑进了丛林,有些人则投降了对面,保罗一看局势已经无法收拾,连忙下令所有人后撤,西山阵地丢掉,全员撤入讨逆军防区。
马蛟麟接到荷兰人溃败的消息的时候正在爬山路,“你们这就败了?”他揪住一个荷兰人的领子,“现在敌军要是占领了西山制高点,咱们都见阎王去吧!”
“快,所有人赶紧就地占领制高点,不能让敌军越过中线。”马蛟麟立马改变战术,现在跟敌军去争夺荷兰人阵地已经不太现实了,除非自己真愿意付出那么大的伤亡,但是现在敌军人数多,自己的人每一个都是宝贵的,他们不应该死在这种无意义的消耗战之中。
讨逆军和北方联军很快便接战,马蛟麟一喷子打死了一个印度兵,刘三儿手持一根长矛给他打护,“爷,快跟沈管带联系,咱们这边撑不住的。”说着刘三儿捅死了一个印度兵。
“娘的,弟兄们占领了制高点没有?”马蛟麟躲过了一支射过来的冷箭。
“爷,都他娘的被荷兰人给卖了,咱们兄弟们现在是仰攻,死伤太大,山里火枪发挥不了威力。”刘三儿擦了擦脸上的血。
“马管带,沈管带找你。”通信副官拿着无线电跑了过来,不料被一个印度兵半途劫杀,手里的无线电一下子掉到了山间的石缝中。
沈泉焦急地在工事内踱步,“快派人去传令,令马将军后撤,徐将军有令,把敌人兵马放过去。”无线电里的阵阵喊杀声让人心惊肉跳,如果说昨天是场火器部队对冷兵器部队的屠杀,今天则完全是冷兵器的主场了。虽然马蛟麟的绿营兵已经正式划成了讨逆军暂三营,但是他们原来的装备没有变化,基本还是明军那一套,面对装束比他们精良的印度兵,火枪的优势一下子被盖了上去,整个山脊的争夺战打的焦灼无比,联军人数虽多,但是山顶地方就那么一大块,无法将人数全部堆上去,双方倒也打得势均力敌。
“爷,那千里耳丢了!”刘三儿不要命地杀向无线电丢下的地方,“爷你快撤,我刚刚听到了,沈管带让你撤!”
“啥?”马蛟麟一刀砍倒印度兵,“不能撤啊,这下去一马平川,被包围了咱们就危险了,沈管带到底有没有让撤?”
“爷,撤吧!再不撤弟兄们得全交代在这里了!”刘三儿现在脸上身上全是泥水,他刚刚在石缝间找了半天,可能由于战场环境太过于恶劣,愣是没找到那部丢失的无线电。
马蛟麟擦了擦脸上的血水,“不撤!没接到撤退命令,要是今天败了,上次的兄弟们就全白死了。”他跳到刘三儿站的地方,“你从暗道去沈管带那里报信,让他别过来,这边敌军有上万人,他那几百人来了也是送死。”
“爷,您还是亲自去吧,三儿替你扛着!”刘三儿哭着锤死了一个冲上来的印度兵,“太爷给小的的命,小的今天就还给爷了。”他一把推开马蛟麟冲进人群,丢掉手上的长矛,捡起长刀就要跟人拼命。
马蛟麟想上去帮刘三儿,无奈石壁太陡,他穿着甲又不太方便,“你他妈给我回来!”他旁边几个兵连忙架着马蛟麟往后跑。
“将军,三爷吩咐了,小的们一定护送你下山,就算不撤,那也是兄弟们在山上挡着,还用不着爷的命!”一个满嘴胡子的兵架着马蛟麟的胳肢窝,让他动弹不得。
马蛟麟奋力挣扎着,“你们他娘的一个个想造反吗?快放老子下来!”他怒吼道,刘三儿是他最后一个亲兵,也是跟着他一起长大的,虽说名义上是主仆,情谊上倒比那亲兄弟还真,他眼看着刘三冲进敌军,心里哪能不着急。
胡子兵手里的力道却比马蛟麟大,“爷!三爷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他回不来了,你现在过去白送一条人命,三爷就是死了也不会瞑目。”
几个兵扛着马蛟麟下到了密道入口,马蛟麟紧咬着牙齿,目送刘三儿被众人围了起来,然后倒下…“我操你妈的英国人!老子要活吃你的肉。”他几乎都要把牙齿要碎了。
抬马蛟麟的兵生怕主将一激动咬断自己的舌根,连忙找了块破布塞到马蛟麟嘴里,“爷,对不住了,等到了徐将军面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着便将马蛟麟扛上了肩膀钻进了黑乎乎的密道,这条密道只能容纳一个人单方向行走,为了防止有追兵,几个人连忙在密道口启动自毁的炸药,将入口炸得稀巴烂。
“罪将马蛟麟叩首谢罪。”甫一进河道工事,马蛟麟立马摘掉头盔,跪在沈管带面前。
“是小的们有罪,跟马将军无关,小的们贪生怕死把马将军绑了过来。”为首的胡子答道。
沈泉正在纳闷马蛟麟怎么走了暗道,“我不是转达徐将军命令让你们撤了吗?后来我又派传令兵过去了。”
马蛟麟当场愣住了,原来刘三儿没有骗他,他禁不住号啕大哭,“千里耳丢了,传令兵半路死了,我他娘的就是没信刘三儿的话!”他连忙抽自己的嘴巴子,沈泉急得上去拉住马蛟麟,“其他人都没撤吗?”
胡子兵哭着道,“兄弟们怕敌军占领了制高点,一直钉在山头,现在恐怕都交代在那里了,敌军少说得有一万人,兄弟们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干不过啊。”
沈泉心中一慌,“这事是我的锅,我太过于依赖无线电了!该谢罪的人是我。”他扶起马蛟麟,“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徐将军的意思是放他们去围攻威廉姆斯堡,咱们从后边包抄,现在就等敌军走了,咱们能救一个是一个。”
马蛟麟心中只道是自己害死了刘三儿,不禁懊丧不已,哪能听得进沈泉的话,直呼着要上山为刘三儿报仇,沈泉没法子只能再将他绑起来关进了房中,又让文医生开了点镇痛的药才让他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