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队长,大家的思想工作你得做做好,其实结果也不算太糟糕,除了亚奇国王跟奥斯曼军官团,其他人的判决统摄厅不过问。你们在宣贯上要有个度,我是信任你的,咱们所有行动无不以发展悉尼为第一核心,脱离了这个目标就是感情用事了。”王仁东给陈偲泡了杯茶,“原先将这些人关在监狱一直晾着,就是担心职责不明确,造成秩序混乱,年底前判决完,也是给你们各部门一个锻炼的机会。”
陈偲走到窗口吸了一支烟,“我那边您放心,军队永远只忠诚于统摄厅,结果上我们也只认同统摄厅的裁决。”
“你能有这样的意识我很开心,我也并不是偏心大理院、外务院跟民政院,一个国家军事跟民事的需求肯定有冲突,商业上咱们需要跟奥斯曼建立联系,把鸡蛋放在荷兰人一个篮子里是不明智的,亚奇国王也是给各国的一个信号,国王投降也可以过体面的生活,这是瓦解敌人抵抗力的一种手段,日后也可以减少军队的作战难度。”
“我个人无论从立场还是感情上都十分认同王总你的看法,不是杀人越多的军队就越厉害,孙子说,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如果用一个国王可以免去几场恶战,都比打死他有用途地多。只是阵亡伤残将士需要抚慰,几句言语恐怕很难敷衍过去。”陈偲从包里拿出一摞统计表,“其实咱们要做的并不多,历次大战下来,阵亡将士大概在一千八百之数,伤残人数也不多,只有八百多,托这个时代医疗条件的锅,原本能活下来的大部分都死了,真正需要出钱补贴的也就这八百多人。阵亡将士多是大陆明清将士,基本没有家属,所以具体怎么办,需要看统摄厅的意见。”
“伤残将士需要安置,这个民政院是有章程的,他们将很多福利岗位给留了出来,比如交通指挥员,灯塔看守等等,大宗正院旗下的企业也有一定份额,如今再挤一挤的话,不成问题,只是阵亡将士的话,没有家属,补偿就难办了。”
“补偿不一定在于金钱补偿,说句不好听的话,这都是做给活人看的,让大家觉得值就行,得让人觉得咱们跟拿钱卖命的明清军队都不一样。”
“所以军队的荣誉感一定要建立起来,我听说绿营已经尝试性地引入了军衔系统,讨逆军正规军是不是也可以开始执行了?另外国家级纪念中心也需要建立,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两位牺牲的安保队员还长眠在菲利普岛,我们需要将他们的尸骨迁回来。”
陈偲站起来敬了一个军礼,“谢谢王总为将士们所做的一切,有这样的条件做保证,大家不会有怨言的,只是南洋华人那边如何交代?”
“我们哪有需要交代的,霹雳华人、亚奇华人、吕宋华人根本都不是穿一条裤子的,让他们想要团结一心,这比南明军阀统一在一起还难,我讨逆军说保护天下华人,至今并未食言过,所有反华贵族匪首全部被抓,该清算的清算,该赔偿的赔偿,我们悉尼的政府,什么时候轮得到他们来话事了。”
“也是,直接负责人都砍了,清算赔偿也到位,谁能要求更多?放明清战区,他们不趁火打劫已经算仁义了。”陈偲抱了个拳,“那我就不耽搁了,现在回去将政策宣贯一下,方案还是按照商定好的来,军法官全部投死刑票表明态度,特赦就交给统摄厅吧。”
“行啊,你做事我放心,快去吧,时间不多了,此事不宜久拖。”
陈偲回到营里的时候,谢强的特战署正在跟装备署交接新式装备,本来预订好今天下午进行特战进攻演练,但是陈偲还有事忙,便跟两位把日子推辞了,“几个营管带呢?人都叫过来,我晚上要开个会。宣贯一下统摄厅的政策。”
林宇接到晚上开会的时候正在吃午饭,听闻陈偲刚刚从王仁东办公室里出来,心道是不是不妙,不会被统摄厅给说服了吧,他是最坚定支持枪毙亚奇国王的那一派,旁人都有些看不懂,按理说他森林小道全军覆没的那次也不是亚奇人干的呀,罪魁祸首霹雳马来人早就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了,亚奇人反而真没和讨逆军多作对,他们骚扰更多的是荷兰人,只不过一道排挤华商法令惹了众怒。
林宇三口并做两口,抓起武装带就跑,他必须在开会之前跟马蛟麟以及邱至行统一战线。“老马!老马,你开开门。”
马蛟麟今日休假,正跟芸香在家里过二人世界,不禁有些恼,他隔着院子喊到,“公事明天谈,私事晚上谈。”
“不是,老马你听我说,跟你有关,跟刘三儿有关。”林宇又啪啪啪敲起门来。
马蛟麟一听是刘三的事,立马让小乙开了门,“爷正在客厅,问您是否用过膳。”
“免了免了。”林宇支开小乙,“老马唉,大事不妙了,大事不妙了。”
芸香站在大厅屏风后偷听着,“林管带,什么事这么着急……”
“你可不知道,今早陈总制去了王统摄那里,难保他被人一说,立场就改变了。”
“那跟刘三儿什么关系。”马蛟麟问道。
“这咋没关系?”林宇痛心疾首道,“那亚奇人跟霹雳人、英格兰人是同盟关系,英格兰人在西山打死了刘三,那不就等同于亚奇人干的吗?我们今晚一起去找陈总制,必须让他坚决死刑的立场。”
芸香在屏风后边轻咳了一声,马蛟麟本来还在犹豫,这下连忙摇起了头,“林兄弟,战场上刀枪不长眼,我等从入行伍那一天起就知道这个道理,复仇这个事,只有战场上能做,罢了刀枪,那就不关我等将卒的事,具体亚奇国王怎么处置,我等唯有听统摄厅吩咐才是正理。”
“老马!”林宇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你咋啦?前两日咱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屏风后边又咳嗽了一声,“老马我没其他想法,统摄厅的剑指向哪里,我就打到哪里,统摄厅让我自戗,老马我也会坚定不移地去执行,统摄厅说要当庭释放亚奇国王,让我亲自给他当护卫都成,林老弟,你还是太年轻,自己的想法太多了。”
“唉……”林宇叹了口气,“老马,我曾经敬你是条汉子,没想到也是个惧内的,你有家有口,我不为难你,告辞。”
“小乙送客!”
林宇思来想去,恐怕也只有邱至行才会支持自己了,他老爹都被亚奇人杀了,杀父之仇岂是死一个家奴可以比的?虽说自己的队伍越来越单薄,但是必须要让督军院正视这股力量,乱杀华人就是不可以,林宇的想法很朴素,你不能说他不对,他正是反应了所有人内心最原始的那股想法。
“小邱,这事你必须要支持兄弟,不然你老爹就这么死了?你不想报仇?”林宇坐在邱至行驻地的办公室。
“哼!”邱至行把茶碗哐地一声顿在桌上,“我恨不能生啖亚奇人的肉,杀父之仇,岂是儿戏?我跟你干了。”
“我就知道你是条汉子。”林宇竖起了大拇指,“其他一个个都是国贼,我原本以为他们都是热血男儿,事到临头就当缩头乌龟,以后我认你当兄弟。”
“林兄,此事其他人可以置身事外,唯独我邱至行不能,我父亲是如何被他们折磨的?每想到他惨死的样子,我就夜不能寐。感谢林兄仗义,这次要是能判亚奇国王死刑,日后我唯大哥马首是瞻。”邱至行一想到父亲,脑子不禁就发热起来,跟林宇一拍即合。
“那兄弟我晚上先跟陈总制提出来,你就立马跟进,只要风头有利于咱们,那帮墙头草必然会跟着倒。”
“明白了。”
督军院的校场上仍然在进行强攻演练,林宇走的时候只是三三两两,回来的时候已经能有组织地互相配合了,进步真是神速,特战署的士兵都是各基层连队里挑上来的佼佼者,又有装备署的指导,因此对新武器熟悉地很快。
“各位,别看了,别看了,老大在叫呢,去会议厅开会。”一个小卫兵跑到观看的人群,沈泉、马蛟麟都在这边。
“哎,特战署果然才是亲儿子啊,你看那转轮步枪多拉风啊,能连开六枪,哪个能敌得过?”
“不行,你看那弹子打出来一点力气都没有,对付有甲目标打不死人的,我看还是那双筒猎枪爽快,一枪下去,对方直接轰成渣了。”
一路上所有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特战署强攻营的事,看他们打得这么热闹,几天后的演练肯定有意思。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陈偲拍了拍手,“注意力先收回来,外边的东西几天后再说,今天我是要开会跟大家通个气的。”
刚刚还散漫的人群立马正襟危坐,陈偲拿出一张文件,“先前不管是南洋大战还是大陆广西的战斗,众多将士血洒疆场,有家人的给赏银,没家人的一直没有个说法,说实话,我这个当头的心里过意不去啊。”
“陈总制,哪里的话,富贵由命,生死在天,战场上死了那只能说老天爷不给饭吃,讨逆军不缺饷,就凭这一点,士卒们哪个不说将军仁义,在其他镇,当官的喝兵血那才是正常,唯独我讨逆军,上至将军,下至小卒都一视同仁,总制大人,您真的不必苛责太多。”马蛟麟拱手道。
陈偲摆了摆手,“一条命,那都是父母的儿子,幼童的父亲,妻子的丈夫,不能就这么白死了,他们没有后人祭奠,统摄厅今日下达了一道命令,要建立英雄祠,阵亡将士灵位都会搬进去,每年由民政院专门拨款祭奠。”
马蛟麟一愣,他搬开椅子,跪了下来,其他人都看着他。
“老马,你这是干什么?”陈偲也是莫名其妙。
“总制大人,从永历四年我跟了讨逆军,这膝盖骨再也没有跪过了,但是我今日必须要跪,我替刘三儿跪,我替所有暂三营阵亡将士跪。”说完他又磕了个响头。
等马蛟麟入座后,陈偲严肃地收起文件,“我接下来说的事情,大家可能不太爱听,但是作为军人,第一条就是必须服从命令,关于这次战犯判决,我们军队的意志坚定不移,那就是所有残害将士以及华人的战犯都必须死刑,这点从没变过。”他双眼扫视了会议厅中一圈,“但是,民政部门有跟我们不一样的考虑,悉尼也不是军政府,我们的意见只能说是表达自己的想法,但是还不能做到左右结果,所以最终结果可能并不如各位想象的那样,你们必须做好心理准备。”
徐致远从兜里掏出一支自制卷烟,他也不说话,自己点起烟来。林宇看着他欲言又止,但是徐致远又迟迟不表态。
“林管带你是有什么想法吗?”陈偲看他样子很着急。
“总制,我是觉得,不杀他们不足以平民愤,兄弟们心里也不服,民政部门不能就这么卖了我们。”林宇鼓起气说道。
“还有其他人有这个想法吗?”
林宇看向邱至行,邱至行却把头埋了下去,又悄悄把身体挪到了沈泉后边。
“卧槽……”他又看向徐致远,徐致远仿佛正在享受他那支烟,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目光,他现在是海军司令,何必为陆军的事强出头。
马蛟麟自然也是避开了他的目光,其他几个署丞根本没有想法,相反他们很可能觉得民政部门的说法更有道理,毕竟没有在前线待过。
陈偲顿了顿,“林管带,其他兄弟单位好像并没有多少意见,您那边可得好好做做部下的思想工作了。当然我并不是说不允许你们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们是军人,统摄是我们的最高指挥官,统摄的命令就是最高命令,明白吗?”
“明白……”林宇气势一泄,也不再做坚持了,只是邱至行这只小狐狸,他妈的比马蛟麟还会演,真可恶!
邱至行自然知道林宇心中不痛快,他也不想这个样子,但是中午他跟林宇的谈话被人告到了李为信耳中,李为信本来在外喝酒,连仪态都没来得收拾立马赶到了霹雳营,差点没把他打死,李为信威胁邱至行,只要他敢跟林宇胡闹,以后霹雳以后就没有邱家的位置,在现实面前,邱至行最终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