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你这个是牛肉吗?怎么摸起来跟砖块一样?”后勤署的采购员将一块棕黑色的不明物体在手里颠了颠,“这都比得上砖块了。”他曾经耳闻老板娘以前是干建筑的,手里这块咸牛肉怎么都觉得是工地上捡来的。
“怎么不是牛肉?”黄佩琪手里拿着一把小刀,从货架上拿起另外一块,然后用力地切了下去,然后又用刀背的锯齿拉回拉了十几次,才切下来一小块,“这都是牛后腿肉腌制的,你们就知足吧,英国人鸦片战争时还在吃拿破仑时期的腌牛肉呢,我们这边的才一年多,很新鲜了。”
采购员想想海军真可怜,吃的这玩意儿真的连猪食都不如,按照老板娘黄佩琪的说法,这个得用热水泡开来,泡一天才能下肚。
“三千斤咸牛肉已经打包好了,全部堆在仓库外边。”黄佩琪将一张签过字的单子交给采购员,“你清点一下,地瓜烧和甘蔗酒各四十桶,新型压缩饼干三千斤,甘蔗五百斤,黄豆五百斤,点完了咱们就把账款结一下。”
采购员很爽快地把字签了,“老板娘,你可真会做生意,半年之前我都快以为金家村农场快倒闭了,你一过来,赵丰利的国营农场不少份额都被你们给抢走了,哈哈,这批货我就先运走了,下批订单你好好准备,海军要扩军,需求量肯定会变大。”
海军在徐致远转过来后带来了不少资源,包括原来“李时珍”号、“先锋”号上的不少海员,新部门成立,什么东西都缺,因此整个悉尼都出现了一批采购热潮,各行各业都加入了这场狂欢之中。
基登福尔杰是红毛营的一名水手,他并不是第一批“泽兰”号上的人,而是随着澳洲对外界开放,跟着几艘货轮一道流浪过来的,到达悉尼后,他一直在红毛营的皮革厂打工,或者租渔业公司的小船去海湾打鱼,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
“大家伙过来看一看啦,看一看啦,海军司令部招募水手,所有具有海上经验的都是招募对象,待遇从优。”海军的招募官将一道榜张贴在红毛营路口,这里正处于莎莉山脚下,日本人跟荷兰人回家都会经过这里。
基登凑了过去,“老爷,能帮忙读一下吗?我不认识字!”
这个招募官也是个红毛,“额……意思呢就是大明帝国澳洲海军成立了,现在海军需要招人,待遇十分优厚,两百元一个月。”
“我去我去!”基登从人群里钻了进来,“我报名。”其他人闹哄哄的,家里有点资产的都走了,贫困者报名的占绝大多数。
“先等一等,我有个事情得先说一下,海军士兵也不是人人能当的,本次所有应征人员将会进行一次出海捕鲸活动,合格者才能进入海军,进入海军后,食宿全部免费啦,这个待遇可比东印度公司强太多了!”招募官嘴里叼着根烟斗,“知道我为什么用荷兰语而不用官方汉语跟你们说吗?因为,这样的机会我不会留给日本人,他们只配去陆军!”底下的荷兰人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别废话了,赶紧让我按手印。”基登忙不迭地把自己的手掌印按了上去,“不就是捕鲸吗?我以前就在北海干过。”
招募官将契约吹吹干,“好了,小伙子,这两天去马邋遢河征兵处报道,捕鲸船正在那里上补给品。”
跟基登一起报名的还有好几个水手,红胡子理查德,黑鬼劳森。这几人都是渔业公司的雇工,平时就互相认识,“理查德,你今天过去订购几把鱼叉,我先去征兵处看看,劳森,你回家多带些吃的,船上的食物肯定跟屎一样难吃。”
“头儿,你吃过屎吗?”劳森摸了摸自己锃亮的大光头,理查德在一旁偷笑。
“劳森!”基登停了下来,“你信不信我让你吃屎,快给我滚蛋!”
他们三人到达征兵处的时候,“悉尼号”捕鲸船正在往甲板上装物资,这些黑黢黢的土著劳力肩膀上扛着麻袋,正艰苦地往甲班下边装咸牛肉干。
“姓名!”悉尼号大副张铁蛋问道。
“基登,基登福尔杰。”他张望着停在海湾里的船,那些矮小的矮黑人正在桅杆上整理索具,他们灵活的身躯宛如猴子一样,用两只腿就可以固定在缆绳上。
“看这里,先生,请告诉我这个字母朝哪一边?”张铁蛋用一根筷子指着一张字视力表,“你只要用手指指向它的朝向就可以了。”
“朝上!”基登按照指示遮挡住一只眼睛,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测试方法,以前捕鲸船上的老板也会要求水手们拥有良好的视力,但是他们通常只会让他们看城里教堂上的钟现在是几点,这种新奇的方法可能只有悉尼的中国人会有了。
“视力10,优秀,四肢健全,符合要求,好了,基登,你可以上船了,等会儿先去仓库领一套衣服。”张铁蛋给他一张纸条。
基登拿了纸条去了仓库,仓库的地上摆满了大的木桶以及很多木箱子,他摸了摸木桶,“你们这个桶用来装酒的吗?”
“不是,用来装鲸油的。”一个仓库管理员答道。
“那我觉得你们要在桶里装上海水。”基登耸了耸肩,“海水能使木板膨胀,这样用起来才不漏,如果是干木桶的话,你们的鲸油可能都要漏光了。”
“有这回事吗?”管理员有些疑惑,他并不是木匠,这些事并不懂。
“请相信我,我以前在北海捕过鲸鱼,而且很可能到时候桶不够用,你们得准备好木板和木匠,如果桶不够的话可以立即制作,用不到的话也可以当柴火,毕竟炼油很废柴。”
“谢谢了,我会把这个意见反应给潘船长的。”管理员笑了笑,然后拿一本小本子记了下来,基登好奇地在仓库里看了一会儿,除了木桶外,里边还有不少腌肉、锅盔、淡水、以及不少捕鲸设备,有些他认识,有些之前根本没见过,除此之外,一共有五艘小艇架在木架上晒船底,船底上刚刷完桐油,需要阳光晒一晒,好浸润到木材里,这里边三艘是捕鲸小艇,两艘是备用的。
“这些是你的装备,不要再看了。”管理员抱给他一个纸盒,“先上船报道吧,这里边不少设备是悉尼机械厂制造的,以前都没有过。”
基登跟他的几名伙伴换好衣服后登上了悉尼号,海军的衣服跟陆军比起来就简洁多了,只有白色的水手服。“悉尼号”是由一艘笛形船改造而来,莫迪亚洛克造船厂重新改造了它的肋骨形状,使其变得更加流畅,速度提升了不少,它一共有两根主桅杆,一根斜桅杆,桅杆上有很多水平平行排列的桁架,用来挂矩形帆,那些塞芒人正在桅杆上系索具,这些绳子都是用来固定桁架以及船帆的,绳子数量之多,以至于一个服役三年内的水手都无法准确叫出它们的名字。尽管基登是一个老水手,但是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新鲜的东西。
“所有新手都过来!”一名水手长喊道,这人名叫陈规,是原来“先锋号”上的水手,这次也一并加入了海军,“等会儿大家先认识一下船上的人,海上是讲规矩的,到时候别认错了人,否则我的鞭子可不认人。”陈规手里拿着一根马鞭,在手掌心拍着,这年代到船上吃饭的根本没有背景清白的水手。
说话间潘学忠带着一众核心军官从船舱里走了出来,“大家好,我是本次悉尼号的负责人,我们这次出航期限一共是两个月,以春节为限,同时参与的还有海军司令徐致远跟他们的“三厂””号,白牙船长的“卧龙岗”号,在本次期限之内,哪条船获得的物资最多,就算胜出,胜出者每人奖励五百元,全员无需考核就可以进入海军,大家加油啊。”
水手们纷纷嚎叫起来,五百元可不是个小数目,够他们攒上半年了,要是有抽烟喝酒的爱好的话,可能一年下来都攒不了。
潘学忠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我旁边的这位是水手长陈规你们刚刚已经见过了,另外这位是大副张铁蛋,二副梅郁,你们这两天自己互相认识认识,我就不多说了,解散!”
基登环顾了一下,船员里有日本人、中国人、荷兰人以及那些塞芒人,除了塞芒人工作相对固定以外,其他人员都是打乱分组的。这艘船因为不仅仅是捕鲸去的,还承担着海军训练任务,因此人员并不少,海军陆战队就有八十名,数量跟水手一般对一半。
他们的食宿一共分布在三个区域,潘学忠以及那些具有上贤达身份的军官们住在船的尾部,中间隔了一个餐厅,然后才是所有水手居住着的统仓,海军陆战队员居住的地方相对于更接近船尾,武器库也在那里,统仓水手是没有权限接近那里的。基登将自己的行李扔到吊床上,他的上铺是一个塞芒人,右边两个中国人,以及一个日本人,“真是糟透了,连一个荷兰人都没有,晚上得怎么说话啊!”,基登内心有些失望,不过仍然跟所有人介绍了一下自己,那两名中国人是南洋过来的,叫王大王二兄弟即可,日本人名叫山田太郎,塞芒人据他自己说叫比鲁,这几人汉语都说得结结巴巴的,没聊几句气氛就尴尬起来,大家只好各玩各的了。
等所有物资都搬上甲板后已经是第二天,距离春节越来越近,每晚出发一天都是对时间的浪费。
“时间到了,可以起锚了。”潘学忠在船长室里看着手表上的秒针,这个时辰是选定好的,现在一秒也不差。张铁蛋拿着高音喇叭朝外边喊道,“起绞盘,上锚!”
水手们光着膀子,嘴里喊着号子,“嘿呦,嘿呦……”随着有节奏的喊声,巨大的绞盘开始慢慢挪动,水手们的汗水落在甲板上,马上又被太阳给蒸发了。铁锚慢慢从水底被铰了上来,上边还带着马邋遢河的泥水,船员们还是不太熟练,导致铁锚有些轻微地晃动,因此又换了两组人,最终才将铁锚固定在锚架上。张铁蛋怒气腾腾,才一开始就出师不利,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那些塞芒人连忙将帆挂了上去,趁着风朝河流入海口驶去,“卧龙岗”号仍然停泊在海湾里等待水手们上船,“三厂”号好像昨天就已经出发了。本次“悉尼”号上的水手有些是第一次上船的新手,因此难免有些不适,不少人趴在船舷边上呕吐不止。
“报告水手长!我有治疗晕船的方法!”红胡子理查德大声向陈规报告道,基登不禁有些反胃,这个方法他年轻时也被执行过很多次,到现在仍然让人恶心不已。
“什么方法?”陈规正在为这些人焦头烂额,这些荷兰人有一些祖传的秘密,潘学忠很喜欢模仿这些小妙招,尽管有些听起来不够科学,但是本着或许有用的原则,大部分还是全盘吸收了。
“我们可以将一块腌肥猪肉吊在绳子上,然后给晕船的水手吞下去,然后再拉出来,一直等到症状消失。”理查德说道。
陈规不禁一阵反胃,“那要是还没有缓解呢?”
“那就一直吞,一直拉出来。”
“呕……”这下连陈规都吐了,他最讨厌吃肥肉,不过也许这个红毛说得有道理,晕船是因为前庭器官不适应,或许胃里恶心可以转移一下大脑的注意力?
海军陆战队的队员们从厨房里取来了不少肥猪肉,整个甲板上鸡飞狗跳的,叫骂声不绝于耳,遭受肥肉酷刑的人纷纷发誓,一定要干死理查德这个狗娘养的……
潘学忠站在船尾看着甲板上的一切,嘴里不禁笑了起来,这是一个多么有活力的团体啊!他对本次比赛充满了信心,“悉尼号”一定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