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无恙左右晃着脑袋,肌肉组织“咔咔”作响,“这脖颈仿佛被人用强力扭断了一样,如今连转个头都不行。”
“金大人,澳洲名医善治外伤内伤,但是要论根骨上的毛病,我看还是内地的医生比较擅长,您何不试一试呢?”杜永和侍立在一旁,这家伙自从死心塌地地跟着澳洲人后,就再无二心了,反正战事不顺还可以逃到南方去,再加上如今鞑子朝风雨飘摇,隐约有大厦将倾之势,再首鼠两端那是脑子有坑。
金无恙这脖子是上次在梅岭跟敌人一次遭遇战当中闪了的,几个随队军医都说骨头上没毛病,就是肌肉挫伤而已,但是仍然让他痛苦到现在,杜永和推荐让琼州城里的老中医给正一下骨,或者针灸几下,但是想到整个神经中枢都从脖颈里穿过,金无恙还是选择了保守治疗方案,平日里找了个手法娴熟的丫鬟给按摩按摩肌肉,但是这也基本只能缓解病痛。
“杜管带,没多大问题,我这边你放心,你等会儿跟查佐领带人去码头看一看,接下来琉球、日本、澳洲勤王军队都会到达,到时候码头装不下,统摄厅可要追究我责任的,那时我只能拿你们出气了。”金无恙拿起一张便签,刷刷签上了自己的大名,“你把这个带到水泥厂,就说码头上的物资供应不限量,务必在半个月内帮我把码头搞好,弄不好你俩直接滚蛋。”
“是!标下领命!”杜永和双手接过单子倒退着离开书房,他心中不禁暗喜,为了这个劳什子物资单,自己不知道磨了多少脚板底跟嘴皮子,到底金参谋给松口了,不然半个月后只能拿脑袋交差。查佐领正等在门外,双手不停地摩梭着,一见到杜永和出门,连忙问道,“杜大人,事情怎么样了?”
杜永和晃了晃手里的命令,得意地吹了吹墨迹,“成了,咱们现在去码头,看哪个王蛋不长眼还敢克扣咱们的物资,今日有命令在身,谁要是再敢拦我,老子一枪毙了他。”
现在整个琼州物资搞得这么紧张,主要还是要用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去年本土给琼州委派了一批习得技术的熟练工匠,在琼州开办了砖瓦厂、初级武器厂、被服厂等一批基础工业,还有酿酒厂、红糖厂等几个民用设施,按理说,琼州第一不缺人,第二不缺物资,产量应该远超澳洲才是,话是这么说,但是要用的地方是在太多了,不仅仅讨逆军自己需要,还要支援琉球的抗萨斗争,南明友军的反攻作战,阮福春的占城解放事业,再加上缺乏专业的统筹规划人才,这几个厂的出产一直很紧张,因此每一批物资具体去了哪里都需要金无恙亲自打批条,不少友军单位甚至私下里给金参谋塞些好处,但是金参谋哪怕手眼通天,也不能一个钱掰成两个啊,杜永和跟查佐领两个月前奉命扩大码头,但是物资供应一直不到位,两人这才心急如焚地往他这里跑,如今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了。
“妈了个巴子!老子今日不把阮福春那个狗日的老底都扒光,我就不信查了!“查佐领摸着自己的络腮胡下巴,”杜大人,你先去码头,我去阮福春营里一趟。”
两人商量分配了下任务各相告别,查佐领骑了匹老驴奔向阮福春驻地,阮福春驻扎在马鞍岭附近,如今那一块全是安南人,阮福春勾结海盗,趁着安南南北混战、无暇顾及民生的时候,花重金从沿海掳掠了不少村庄,庄子里的青年男女和粮食一点都不给剩的,这些安南青年人被抓到琼州后,阮福春再把他抢到的物资悉数分发给这些可怜人,结果这些安南人不仅不记仇,反而对他感恩戴德,死心塌地地为阮福春卖命,这一手卖了自己还帮别人数钱地把戏,除了阮福春其他人还真干不出来,当然阮福春的中坚战力还不是这伙新兵,主要还是悉尼支援的一伙亚齐苏丹国占族俘虏,以及黑水公司雇佣的两百人。
“死胖子,你怎么又来了!”黄毛站在城头骂道,“上次是给你们治安队面子,今天你要是再不长眼,小心我揍你!”
“哈哈哈!”查佐领仰天大笑,他双手抱拳对着琼州府治方向虚纳了一个礼,“爷爷我今日得了司令部金大人的手谕,从今日起,所有物资人员调配都以码头建设为先,你们最好把上月扣押我的水泥给还上,老子前日不跟你们计较,阮将军都是同僚,闹到长官那里不好看,你这个黄毛小贼还敢跟爷爷叫嚣?就不怕我一本参到司令部去吗?”
黄毛一听是司令部,顿时有些慌了神,“你先在下面等着,我去去就来。”这批扣押治安队的水泥确实不占理,但是也不是毫无依据的,根据悉尼统摄厅发的公文,每个藩属国的勤王军都可以到当地驻军领取一定物资,水泥就在这个单子上,但是如今占城讨逆军连琼州都没出过,拿这批物资实在是昧着良心,但是军需官又不好说半个不字,干这一行的只认章,不认人,于是占城讨逆军便抢在治安队之前把水泥给截了胡。码头上本来水泥就不够用,这下负责码头的杜永和跟查佐领可就傻了眼了,软的硬的都来过,可阮福春腿软硬不吃,这水泥如今在安南可是价比黄金,只要一转手,十倍的利润都是轻飘飘的,吃到嘴里的怎么可能就这么吐出来?而杜永和跟查佐领也不太愿意得罪阮福春,首先这家伙手黑闻名在外,犯不着为了这件事多弄个敌人出来,以后在战场上还要并肩作战,就怕到时候他使绊子,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如今码头上的劳力有将近一半是阮福春抓过来的俘虏,这些人只要给口吃的就行,整个工程的预付款项就那么多,这些俘虏可是节省了不少。
过了会儿陈桂荣开了寨门,“查大人,阮将军里边有请。”过去越南黑帮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阮福春自己是一个营的管带,手下全部授予了队正的职务,如今看起来都人模狗样的,一个个好不威风。
查佐领却是不惧他的,这些安南兵一个个瘦的跟麻杆一样,个子又矮,手里托着步枪极不协调,看起来还不如他的治安队威武。治安队是金无恙在琼州设置的一个临时机构,内地不像澳洲人员构成比较纯粹,这地方亲澳洲的,亲鞑子的,亲大西军的各种人都有,因此必须设置治安队进行弹压,治安队的人都是从俘虏的绿营里边挑的,不少人甚至出身辽东,这身形上一比,阮福春的人就气势上矮了一头。
“阮将军,咱们之前也好话说尽了,今天我拿了金参谋的手令来,您总不会还扣着我们的东西吧,大家都是同僚,之前您倒卖物资,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如今任务紧迫,阮将军,你莫不要在大事上昏了头脑。”查佐领将手令摆到桌上,“半个月后琉球跟日本还有本土的军队就要靠岸,到时候出了差池,上头查下来可不仅仅是我掉脑袋的事了,阮将军,你自己想想吧。”
阮福春拿起手令看了看,他其实还不认识汉字,但是司令部的红章总是认得的,看来这事今天只能服软了,“查佐领,你不早说,哈哈哈哈,要是我知道事情这么紧急,别说这十几吨水泥,我另外还奉上两百名劳力,如今皇上被囚禁在安龙,我等正是誓死报效的时候,怎么能拖后腿呢?”
“陈队正!”阮福春叫道,陈桂荣立马站了出来,“你带人去把那十六吨水泥送到码头工地上,少了一斤,我拿你是问,另外再差两百个人手过去帮帮忙。”
陈桂荣眉头一皱,他凑到阮福春耳边,“管带大哥,阮主的人过两天就到了,咱们要是放了他鸽子,后边怕是不好打交道啊。”
阮福春叹了口气,“什么狗屁阮主不阮主,我澳洲利益当先,让他们后边排着去,这次先给他们弄点石灰跟刀弓,别让人家空手而归就是了。”
陈桂荣领命退了下去,查佐领竖了个大拇指,“阮将军果然是识大体的,我就不在这边耽搁了,码头上还有事情要处理,改日我在悦海楼请将军叙一叙,告辞!”
阮福春一直送他到寨门外,他来琼州也一年差不多了,平日里除了参加讨逆军的日常训练外就是各种倒卖物资,如今仗没得打几个,倒先成了富家翁,也是搞笑,不过今天听这死胖子的意思是,澳洲人要搞大动作了,连几个藩属国的军队都拉了过来,打着勤王的大旗,这么高调,不就是想跟大西军还有郑森分庭抗礼吗?治世看规则,乱世看威望,只要有仗打,就有翻身的本事,他如今欠悉尼银行的贷款已经多如牛毛,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就靠这次大战来还债了!
“妈的!老子咸鱼翻身的时候到了!”阮福春朝地上吐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