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仓内,淡淡的灵虚香缓缓飘动,左玄义闭目沉思。
半晌,他忽然睁眼,望向苏靖。
“不,至少未曾听闻有此法门,即便是百鬼老祖,除非他能再找到一处古战场,或是遇见你这样落单的阴兵,否则也只能任由手中的阴兵用一个少一个。”
苏靖闻言,若有所思。
若是并不存在特殊法门可以使普通亡魂转化成阴兵,那么他不由便怀疑起【征兵】与【练兵】两个技能是否能够生效。
“若是不能…”苏靖不由皱了皱眉,随即摇了摇头,心下不由觉得倒是想的太早。
“罢了,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需早日找到能够解锁【整备】与【法制】的物品才是正理。”
正想着,就在这时,耳畔忽听“啪嗒”一声,苏靖寻声望去。
只见哮天与烛龙趴在方案上,不住地颤抖着,吐出一口口乌黑的淤血。而在其身旁,两个小瓷瓶已然被打翻,倒在桌上,滚出一粒粒褐色的丹丸。
“不好!这两小家伙吞吃了通脉丹!”
左玄义见状,不由一声惊呼,立即抬手分别按在哮天和烛龙身上,一股股法力源源不断涌进两者体内。
苏靖脸色也是一变,快步飞到案边,急急问道:“通脉丹不是洗髓伐经嘛?”
“虽说如此,但这俩小家伙方才幼年,尤其这小黑狗,连眼都还未睁开。此时吞下通脉丹,只怕身体承受不住,需得以法力疏导方可。”
左玄义说着,手上法力不停,深入哮天与烛龙体内,引导控制着药力缓缓流淌。
与此同时,便听一声声咯哒脆响,烛龙周身赤色鳞片颜色逐渐加深,并不断出现细密的裂纹。
半晌,鳞片连二连三脱落,方案上立时鲜红一片。
再定睛一瞧,烛龙身形不知何时缓缓缩小,少倾便只剩原本的一半粗细不到,约莫一指来宽左右。
而另一边,哮天周身黑色毛发也同样紧跟着不断干枯脱落,其四肢躯干更是不断萎缩。
“快去找些血食来!”
左玄义低喝一声,苏靖当即腾空飞起,冲出谷仓屋顶,抬手抹额,便见蓝光往北侧树林中急速扫过。
立时,一道道数据信息飞速在脑海闪过。
苏靖当即心念一动,俯身冲入树林之中,手中怨力连连挥舞,化作一根根绳索。只眨眼功夫,待苏靖重新返回谷仓时,抬手一招,便是一桌灰兔。
紧接着,苏靖连连操控着怨力扎入灰兔体内,引导着鲜血滚滚灌入烛龙和哮天口中。
立时,又听一连串咯哒脆响,烛龙与哮天身形陡然膨胀。不多时,便见烛龙已长大至三指来宽,淡红色透明鳞片缓缓从身躯之中冒出,转眼覆盖周身。
而哮天这时也长大至小臂左右长短,身形修长,周身毛发黝黑发亮。
左玄义抬起手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吐出一口浊气,看了一眼静静趴在方案上呼吸还算正常的烛龙与哮天,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俩小家伙倒是好机缘…”
苏靖闻言,脸带歉意地望了一眼左玄义,而后伸手将烛龙和哮天抱入怀中,低头一瞧,正看见哮天忽闪着黑瞳望着他。
他不由微微一笑,伸出手,点了点头哮天的鼻尖。
哮天立时伸出舌头,轻轻舔舐了两下苏靖的指尖,低低地发出两声呜咽后,便眯着眼,沉沉睡去。
“抱歉,这通脉丹…”
苏靖抬眼望向左玄义,脸带歉意地苦笑一声,便见左玄义摆了摆手,说道:“无妨,只是日后切莫为非作歹!否则…这俩小家伙也不例外。”
闻言,苏靖扫了一眼左玄义,见后者一脸高冷地偷偷瞄了眼哮天,不由轻笑一声。
“方才我听你所言,薛璋被关在你的墓中?你自己的墓?”
这时,正收拾这方案的左玄义忽然想到些什么,转过身望向苏靖,开口问道。
苏靖抬眼有些疑惑,想了想,便点了点头。
“不应该呀,阴兵应是战死才能出现,若是入土为安,便不会再有成为阴兵的可能。你方才问转化为阴兵的方法,莫非…”左玄义见状,眉头不由一皱。
苏靖闻言,摇了摇头,也是十分不解。
“这我倒是不知,自打我苏醒便就在此,记忆中似乎有个老者将我葬在村外。”
说着,苏靖不由陷入回忆,想起更为久远的一些事来。
“当年淳王谋反,起兵直扑雍都。国家危在旦夕,但镇守沧州的吴王却按兵不动。我自是不喜,便率领麾下部众,本打算翻越岷山进攻淳王本阵江口城,无奈群妖作乱,功亏一篑。”
“淳王谋反?我朝可没有淳王…”
左玄义脸上疑惑更盛,低头细细思索起苏靖口中的淳王其人,脑海中不由闪过往日所看过的一些书籍,沉吟道:“倒是前朝的确有此人,也的确谋反作乱…”
“嗯?”甫一听到前朝二字,苏靖不由一下惊异,“如今可是哪一年?”
“龙纪二年,当今陛下去年方才登基…”左玄义想了想,望向苏靖,脸上先是不解,随即像是想到了些什么。
“你又是哪一年?”左玄义面色凝重地问道。
“…初平三年…”
苏靖此时隐隐有了些许猜测,闻言便脱口而出。
“如此便就对了,初平四年晋英宗冲帝赵启溢死于雍都皇庭,而后历经一十六年动乱,直至高祖皇帝统一环宇,立国号为燕。”
左玄义立时恍然大悟,摊开手掌,掰着手指头,解释道。
“到如今,大燕王朝已是第十二帝,算来已有二百年。”说着,左玄义话音一顿,目光灼灼地望向苏靖,沉声道。
“也就是说,你已经死了二百一十六年!”
二百一十六年…苏靖立时便觉脑中陡然嗡嗡声轰响,眼前一道道人影飞速闪过。
高挂着红灯笼的院门前,淡淡的霞光透过屋檐洒落在一名身着白衣的女子身上。女子支着腰,挺着肚子,朝他挥着手。
在其身旁,一名七岁左右的小童靠在女子腿边,默然不语。
忽而,一座小山巅上,青石板堆砌的台阶尽头,一名中年道人手捧浮尘,静默伫立在道观门前。
“当—”
晨间钟声响起,在山林间不断回响,惊起数只还未习惯的飞鸟。
忽然一阵风吹过,自山谷而起,吹拂起阵阵林浪,沿着山,沿着河,沿着乡间小路,一直飞往天际尽头。
那一个个人影,缓缓化作一粒粒尘埃。
再转眼,山巅小观,红灯笼小院,皆已消失不见。
“二百一十六年…二百一十六年…”
苏靖颓然地连连后退,口中喃喃自语,半晌,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无奈地苦笑一声:“山中无日月,世间已千年…”
“不,我得回去,哪怕只是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