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小巷口,一滴滴雨珠自廊檐滴落,打在青石板上,飞溅起一道水花。
雨停,风起。
那一阵清风悠扬起伏,自巷口而来,隐约似有淡香扑面而来,“哒哒哒”,轻巧的脚步声旋即响起。
紧接着,便见苏小妹挎着竹篮,垫着脚儿,翩然独行。
此时,她已换了一身干净的淡蓝色裙衫,而那一头乌黑的秀发亦是盘在头上,以一枚点缀着小花的发簪结成垂挂髻,模样甚是可人。
沿着小巷走了不多久,苏小妹眼前忽然出现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年,站在小门前。
那少年昂首挺胸,目视前方,脸庞上五官精致而又深邃。尽管身着一袭狱卒皂衣,眉宇间却是沉静淡然。
此人复姓夏侯,名胜,字克武,乃是来凤楼掌柜的独子。
“克武!”
远远地轻唤一声,苏小妹三两步来到身前,抬手在夏侯胜面前招了招,随即便见他颌首一笑,转身望向苏小妹,眼中饱含柔情。
“苏姑娘今日可来得稍晚些。”
他说着,而后侧身让开一条道,抬手轻轻推开小门,接着,便当先领着苏小妹迈步走入门内。
一入门,便是一条窄道,斑驳的青石板间杂草丛生,其尽头便又是一道低矮小门。
门左侧,一尊破败的狴犴石刻兽斜倒在角落里。
苏小妹跟在夏侯胜身后,穿过窄道,由低矮小门而入,眼前立时一暗,只见一处阴暗的小房内,不见一丝自然光亮,仅以火把照明。
再往前进,拾级而下,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一处宽阔大厅,左右各以木桩或是石壁分隔出一个个小小的牢房。
“我爹可还好?”
苏小妹挎着竹篮,缀在夏侯胜身后,只听身前夏侯胜柔声道:“今日瞧了,苏大叔似有点心神不宁,恐是忧思所致。”
说着,迎面走来另一名老狱卒,夏侯胜抬手打了声招呼,旋即领着苏小妹拐入角落。
少倾,夏侯胜驻步,俯身朝牢房内探了探眼。
视线中,隐约便见苏钜依靠着墙壁,仰面愣愣出神,嘴唇微颤,似是呢喃着什么。
“大叔,苏姑娘来看你了!”夏侯胜抬手轻轻敲了敲木栏,随后又柔声叫了一下,苏钜这才猛地一下惊醒。
“幼娘?”
苏钜起身,拎着手链,踱步走到木栏边。
接着便见苏小妹快步走到跟前,跪坐在地上,伸手穿过木栏一把抓住苏钜的双手,哽咽一声:“爹!孩儿在呢!”
苏钜见状,拍了拍苏小妹的双手,叹了口气,眼中隐有泪光翻动。
眼见父女相见,夏侯胜随即便悄悄退去。
半晌,苏小妹抽了抽鼻,接着先是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随后便转身从一旁的竹篮中取出饭食,立时便醇香四溢。
“爹,您之前不是有一枚桃木发簪吗?”
苏钜接过碗,闻言不由一怔,随即摆了摆头,伸手捏起筷子,扒拉了一口米饭,而后这才开口道:“唉,昨夜梦醒之后便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遗漏在了哪个角落。”
闻言,苏小妹秀眉微蹙,抿了抿嘴。
“爹可认识一个叫苏靖的公子?”她左右望了眼,而后握住木栏,两肩往前一探,迟疑地问道,“方才在来凤楼,那公子拿着发簪说与您关系匪浅…”
“什么!”
苏小妹话到一半,苏钜陡然一惊,猛地抬起头,双目灼灼生熠,口中不断呢喃着。
“是真的?…祖先显灵…”
与此同时,破衣巷中某处破败的小院中。
“嘎吱——”
一阵阴风吹过,房门应声掀开,随即便见三道人影快步跑入。
紧随其后,只听“彭——”一声,一个被麻绳捆缚成团的老乞丐应声砸在屋内正中央的地上,掀起一道蒙蒙烟尘。
“咳咳…老鬼,人给你绑来了!”
随即,烟尘之中,一名青年道人快步走出,一手捂着口鼻,一手在身前来回掀动,驱赶着扑面而来的粒粒尘埃。
就在这时,一道阴风平地而起,立时烟尘猛然散开。
紧随其后,只见一道赤光陡然从角落窜出,旋即滚滚黑气翻涌而出,只听咻的一声,一名身着残破黑甲的亡魂立时出现在那道人身前。
那亡魂和道人自然便是苏靖与长孙玄谋,而一旁随同的还有邓元让与李元音。
这四人在客栈中一番商讨后,考虑到蒋俨身份既是捕头,又是余塘望族,光天化日之下,实难下手不说,亦容易打草惊蛇,当即便决定先找上赖平安。
于是,在长孙玄谋自告奋勇下,这三人将只身在外的赖平安绑回了家中。
这时,就见苏靖刚一落在长孙玄谋身旁,便伸手一把接住烛龙,顺手缠在小臂上,而后扫视了一眼地上的老乞丐。
稍作对比,苏靖当即认出那人正是赖平安。
那赖平安看上去已有六十来岁,一头满是淤泥的枯发黏结成团,隐约可见其后五官浮肿,微泛淤青,许是被人狠揍了一顿。
他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仅能听见些许微弱的呼吸声。
见状,苏靖回身望了一眼长孙玄谋,还未开口说话,便见他一副懂了的表情,抬脚猛地一踢赖平安的后背。
“喂,老东西,起来!”
长孙玄谋厉喝一声,却见其仍旧一动不动,便又踢了数脚。
这时,眼见那赖平安仍未有反应,邓元让不由惊呼一声:“师父,他该不会被你打死了吧?”
“瞎说,这厮无赖得很,装死呢!”
长孙玄谋回身瞪了一眼邓元让,而后并指正要点出,却被苏靖一下拦住。接着,便听苏靖沉声附耳问道:“可有办法让他睡着?”
闻言,长孙玄谋不由一愣,紧跟着便想到了些什么,不由撇了撇嘴。
而后便见他三两步来到赖平安身侧,一把将其按住,抬手猛地一挥,狠狠地击打在赖平安后脖颈位置。
便听赖平安一声闷哼,随即又戛然而止,只是缩了缩脖子,便一动不动,假装着昏死过去,身躯却是轻微颤抖。
长孙玄谋脸色一黑,挥手又是一下,却是比方才更重。
这一下,赖平安一声惨嚎,张口便是破口大骂,各种污言秽语倾泻而出。长孙玄谋当即慌张地摁住不断挣扎的赖平安,连连挥打三次,这才见那赖平安一下瘫软。
“师父,你下手也太狠了吧?简直是公报私仇呀!”
李元音惊叫一声,苏靖不由抬手扶额,一时默然无语,半晌,方才无奈地开口道:“入梦得是他身体睡着而意识仍活跃,不是连意识一同昏死过去。”
“卧槽,老鬼你倒是早说啊,小爷手都打疼了…”
长孙玄谋闻言一下愕然,甩了甩手,接着低头望了一眼已经昏死过去的赖平安。
他不由眉头拧紧,一双如墨的瞳孔骨碌一转,随即一亮。
而后便见长孙玄谋起身快步走到邓元让身旁,耳语片刻,紧跟着就见邓元让点了点头,飞也似得跑了出去。
约莫片刻,邓元让提着数个纸包,重新返回。
接着,就见长孙玄谋接过纸包,又从腰间的灰布包中取出些许不知名的植物,一番折腾后,便弄出一粒仅拇指大小的丹丸。
“这是何物?”
苏靖诧异地望了眼那丹丸,旋即就听长孙玄谋得意地解释道:“迷药啊,不过我稍加改进后,取了个新名字…”
“醉灵香!”
话音刚落,长孙玄谋抬手并指一点赖平安,旋即一道冰冷水流打在他脸上,立时便见其一下哆嗦,陡然惊醒过来。
紧随其后,长孙玄谋左手一弹丹丸,右手一收一点。
陡然一缕火苗自虚空中腾跃而出,一下包裹住那丹丸,随即就见其滴溜一转,化作一缕烟气盖在赖平安脸上。
立时,刚一醒来的赖平安便鼾声连连。
“如何?”
长孙玄谋收回法术,朝苏靖扬了扬下颌,脸上一副自得表情,苏靖见状不禁失笑,迟疑片刻,还是抬手竖了下大拇指。
紧跟着,苏靖抬手一抹眉眼,便见其额上陡然红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