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章六一 崔公望(1 / 1)糖仔仔木有糖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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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中,白烟氤氲缭绕,时聚时散。

一袭白衣的老者,右手握着齐眉高的木杖缓缓落在院中。

他面容瘦削,颧骨微微突出,眼廓便因此深陷于鼻梁两侧,藏于阴影之中。

眼廓上,一对粗眉高高翘起,如一笔重墨,眉尾成峰,一直延展至额头两侧,与梳理整齐的头发连成一片。

那头发整体仍旧为黑色,仅发根与表层一片,染成白色。

老者头戴古铜冠,镂空雕花,插有一根红铜色泽的发簪。其冠带从耳后垂至颌下,隐没于浓密长须中。

长须自耳根聚拢至下颌尖,垂落胸口。其须根发白,渐而呈灰黑色。

他驻步立于院中,远远地举目端详着屋内,左手缓缓捋动长须,嘴角含笑,好似一副看戏的模样。

屋内,苏靖冷着脸,狠狠挥动手中漆黑长鞭,耳畔只听得一声声惨嚎。

约半晌,回廊中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紧随其后,便见一名中年妇人领着一群下人快步走入屋中,苏靖这才停手,回身冷眼扫视了下屋外的老者。

额间蓝光闪动,旋即一串信息汇入脑中。

祖灵【崔顾】

评:地缚

言:余塘知县崔荣一脉始祖,名顾,字公望,为崔荣之祖父。

苏靖心下了然,旋即警惕地望向崔顾,却见其仅是安闲地站着,不由起疑。

与此同时,方才涌入屋内的那群人,一眼便瞧见费俊被吊在梁上,全身上下皮开肉绽,渗出汩汩鲜血,一副奄奄一息惨样。

“舅娘…救我…”

那费俊气若游丝,这时一见妇人,立时挣扎着开口呼救,断断续续,含糊不清。

见状,那些个下人当即手忙脚乱地准备动手将费俊从梁上救下,却是怎么也解不开那系在梁上的帷幔。

“若是他们解不开,那接下来到场的可就是道会司了…”

这时,崔顾忽然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苏靖,却只换来苏靖一声冷哼,紧跟着他抬脚踱步,朝着苏靖边走边说道:

“时间不多,咱还是别干看着了,要不聊聊?”

崔顾含着笑,走到苏靖身侧,便一屁股坐下,仿佛是见到多年老友一般,惬意地躺在椅子上。

“老朽姓崔,名顾,字公望。”

苏靖眉头微皱,闻言,稍迟疑后还是拱手抱拳回了声:“苏靖,苏定方!”随后便也不再多言,只是紧紧盯着崔顾,以作防备。

那崔顾见状,不由撇了撇嘴。

“你这厮冷着脸作甚,莫不是以为老朽是来找你打架的?”

“呵,看你这一副莽夫像!年轻人啊,不要成天就想着打打杀杀,也要多注意和长辈、老人家沟通学习,交流一下人生经验。”

“你别看老朽打不过你,可说到这人生经验,那老朽可是见多识广!”

“想当年,就那岷山君,老朽可也是谈笑风生…”

耳畔,那崔顾见苏靖不说话,立时便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地讲个不停,苏靖顿时一阵头皮发麻,不由怀疑这是不是什么特殊的神通。

那嗡嗡嗡的,直令他遭不住,猝然沉声喝问:“你可是崔家始祖?”

“是啊,那妥妥的!”

崔顾正说得起兴,不由一愣,而后捋着胡须,挺胸瞪眼,摆出一副看似气宇轩昂的姿态。

苏靖不由抬手扶额,再次沉声提醒道:“那苏某方才可是…”然而话到一半,却被崔顾无情打断,便见他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那小子,随便你处置,也省得老朽那不肖子孙整日烦忧!”

“这厮早年疏于管教,跟着雍都那一群纨绔养成了如今这幅德行,好赌好色,气量小的很,一点也没老朽当年雄姿!”

“老朽当年,那可是…”

眼见着崔顾又开始絮絮叨叨,一副苏靖不说话他就能自个儿说上半天的气势,苏靖赶紧开口打断。

“既是随我处置,你又何必出来,现在不若返回祖祠?”

尽管一时不知说啥,但秉着打断崔顾说话的目的,苏靖这也就随口胡诌道,哪曾想他话音刚落,猝然就见崔顾一下眉飞色舞。

“出来看热闹啊!”

“你可不知道,祖祠里面寂寞的很!早知道当初就该给后人留个话,不要老想着祭祀老朽!”

说着,崔顾一副嫌弃的表情。

苏靖闻言不由摇了摇头,想着不能沉默,又赶紧开口问道:“能够得享香火祭祀,成为祖灵,不就可得长生?”

一听这话,崔顾斜着眼,瞥了一眼苏靖,而后努了努嘴,一副自嘲的表情。

“呵,祖灵?那不过是瓮中鳖,笼中雀罢了!”

“老朽倒是羡慕你们,天地之大,可任意驰骋,想当年老朽那可是,大燕十三州哪个州没去过?”

“可自打成了祖灵,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差点没把老朽给憋坏咯!”

崔顾一说到这儿,猛地一拍大腿,那神情透露着一股仿佛是劫后余生般的庆幸,看向苏靖的眼中更是光芒四溢。

苏靖不由一惊,下意识地便后退了一小步,耳畔就听崔顾继续说着。

“再说那长生之道,其实也就是个幌子!”

“作为始祖,实际只代表家族象征。便是家族品性如何,或端正,或张狂,或内敛,或固执等等,始祖也就自然会如此。”

“也多亏老朽香火不旺,否则今日在这儿的,只怕都不是老朽了!”

苏靖闻言望了一眼崔顾,心下暗道一声可惜,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不由哑然失笑,问道:“那若是族人都爱说话呢?”

“那自然也是爱说…嘿,你这厮!暗示老朽话多咯?”

崔顾一下反应过来,昂首瞪了一眼苏靖,而后捋着胡须,撇了撇嘴。

“那你可想岔了!”

“据老朽这几年观察,若是老朽湮灭了,今日这崔家祖灵妥妥是头倔驴!”

“那几个不肖子孙,你是不知道,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犟起来,那可是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一想到将来得变成一头犟驴,哈哈哈…老朽恨不得想用这杖头挨个把他们给敲死咯!”

苏靖闻言,不解地问道:“祖灵就不能影响他们吗?”刚说完,他便不由一愣,心下苦笑一声,暗骂自己多嘴,反使得崔顾又眉飞色舞地说了下去。

“生前老朽为因,他们为果。如今他们是因,而老朽才是果!因果可不能颠倒!”

“况且,老朽与你又不一样!”

“你可以施展神通,又或者法宝,但老朽作为祖灵只能使用伴生法宝。如这节木杖,老朽成为祖灵时,便自然出现在祖祠中,可以用来控制香火。”

这边崔顾正说着,屋外忽然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

随即,从屋外快步跑进一名小厮,正焦灼地中年妇人当即一下起身,急急地问道:“如何?为何只有你一人,道长呢?”

“夫人安心,道长正在赶来的路上。”

那小厮躬身拜了,随后又解释道:“据说是蒋家也遭了邪,几位道长都在那守着,小的也就先行回来通秉一声。”

那小厮刚一说完,苏靖立时抬眼望向屋外,耳畔崔顾这时不由叹了口气。

“嗐,怎么这么快,老朽还没说几句呢!”他很是不满地咕哝一声,唇边胡须不由翘起。

接着,崔顾有些失落地努了努嘴,起身望向苏靖:“唉,今晚看来也就到此为止了。小兄弟,你且速速退去,道会司那群莽夫就交给老朽来应付。”

苏靖闻言,回首凝望向崔顾,眉宇间带着一丝怀疑。

片刻,他忽然开口问道:“我为鬼祟,你乃祖灵,本就水火不融,你又何故与我便宜?”

“呵呵呵…什么鬼祟?什么祖灵?”

崔顾呵呵低笑数声,轻抚长须一声长叹。

“老朽生前早些时候还计较过这些正邪善恶什么,后来…呵,罢了,随心如意,老朽看你顺眼也就行了。”

苏靖闻言,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接着便抱起哮天,腾身而起。

飞至半空,他忽然回首,朝崔顾再次问道:“你就不怕看走眼,反被苏某所害?”

“哈哈哈,有啥好怕的!”

“老朽生前,什么妖魔鬼怪没结交过!”

闻言,崔顾哈哈大笑,摆了摆手,一副意气风发的姿态。

“想当年,在岷山中,老朽舌战群妖,那场面!那架势!那气魄!唉,可惜你这厮晚生了个几十年,没看到!”

“老朽跟你讲,当年…”

崔顾越说越起劲,直令唇边八字胡与颌下长须不住地舞动。苏靖见状,当即抱拳,低喝了声:“告辞!”旋即头也不回,飞向屋外。

身后,崔顾意犹未尽地捋了捋胡须,长叹一声,正要返回祖祠,忽然脸色一变。

“小兄弟,你可记得常来看看老人家啊!”

远远地,传来崔顾的喊声,苏靖下意识地陡然提速,猛地一下冲出崔宅,迎面便碰见抱着苏小妹的长孙玄谋。

“老鬼!”

长孙玄谋脚下一点,飞落到屋顶之上,压着嗓子低喝一声,苏靖当即飞身落下。

“那祖灵如何?”

苏靖一接过苏小妹,便听长孙玄谋沉声问到,不由面色一沉,只觉隐隐一股头疼,便摇了摇头道:“不是很好对付…”

“先回去再说吧…”

他低喝一声,旋即,起身腾空而上,直奔来凤楼而去。

月黑风高,云隐星稀。

“咳咳咳…”

廊檐下,一声声细微的轻咳不断。

李珏昂首远望苏靖消失的方向,目光深邃,左手掌心握着一枚黑玉珠,细细摩挲着。

半晌,身后忽然一阵窸窸窣窣。

十三快步走来,望了一眼李珏,眼中闪过一丝忌惮,迟疑了一下,旋即俯身跪下。

“公子,方才据说是费俊遭了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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