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哮天,你确定?”
苏靖站在巷子里,望了一眼远处的院墙,回过头来,又望向正挠着脖子的哮天,狐疑地嘀咕了一声。
他此番借苏祠入口来余塘城,正是为了追查附身朱九生的那只野狐下落。
然而,跟着哮天一路追来,却到了这崔宅。
“啊呜!”
似是感受到苏靖的怀疑,哮天不满地冲他叫了两声,随即背过身去,趴伏在地上,像是受了委屈。
苏靖见状,不禁哑然失笑,摇了摇头,便将他一把抱入怀中,边抚摸着,边望向崔宅。
“崔宅中可有祖灵崔公望,这畜生若在此,为何却如此风平浪静?”
眼前,崔宅中人来人往,倒是一派祥和,苏靖见了,心下诧异,忽然灵光一闪,转念便想道:
“不对,照上次情况来看,莫不是他崔公望正和那野狐谈笑风生?”
这心思一起,苏靖立时皱了眉,陡然便飞身而起,御清风而入崔宅,迎面便见香火云雾翻腾。
“苏兄弟!你总算来了,可把老朽等得好苦啊!”
紧跟着,云雾之中,苏靖便瞧见崔公望急吼吼地冲将出来,提着木杖,三两步就来到身前。
“嗐,你可不知道…”
而后,便只听连珠炮弹似,那崔公望眉飞色舞地,便念叨起细细琐事,直听得苏靖一阵头疼,连忙打断,问起了野狐。
哪料,他话音刚落,随即便见崔公望双目一亮,似是守财奴见了钱一般。
“野狐?”
“不可能不可能,老朽巴不得来只野狐呢!谈天说地,岂不快哉!
“化妖境不会说话没关系,老朽说,它听着!老朽岷山君都教过,区区一只野狐而已,小意思!小意思!”
“想当年,老朽…”
耳畔,又是些崔公望的陈年旧事,无外乎去过何处,见过些何种奇事,除了岷山君,苏靖具是不感兴趣。
“哮天既然追到此处,那野狐想必应是不远。”
苏靖心下深思,又见崔公望一时半会难以交流,便息了继续询问的打算,转而颌首望向各院中来往的人群。
紧跟着,他飞身落到院中,额间立时一道蓝光亮起。
远处,崔家的下人们脚步匆匆,从回廊上穿行而过,偶尔留下一丝半点窃窃私语。苏靖抬额,蓝光随即便从这些人身上一一扫过。
一块块数据信息流过,却都是凡人,无有如朱九生一般附身之处。
接着,他又环顾一圈,见无异样,当即便飞身而起,自东北往西南,挨个儿院落,一一寻视。
“苏兄弟莫非是在找什么东西?”
“你这般一一找下去,也忒麻烦!其实,你大可来问老朽,老朽对这了如指掌。就算是一针一线,也丝毫逃不过老朽的眼睛!”
“想当年…”
身后,崔公望紧跟着苏靖,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
半晌,日上了中梢,苏靖停在奇兰阁屋顶上,眉头紧锁,却道是这一圈下来,竟是仍旧一无所获。
“自进了崔宅,哮天就失了方向,似是气味各处都有,可为何却并无那野狐踪迹?”
他心下思索着,只觉眼前似隔了一层纸,如何也点不透。
“咳咳…”
就在这时,忽然从院子里传来一阵咳嗽声,苏靖下意识地寻声望去,便瞧见李珏坐在院中石亭内,昂首望向他身后的天空。
“树静风不止,人倦夜未央…咳咳…”
他忽然感慨一声,随即便不住地咳嗽起来,弓着腰,起身走回屋内。
“他为何在这?”
苏靖一眼认出李珏,不由打断了一旁崔公望的絮絮叨叨。
“李珏?他是我那孙媳妇的侄儿。”
“从雍都而来,乃是江口李家长子。才学倒是不错,可惜就是个药罐子,老是咳啊咳的没完,老朽烦得很!”
“哎,你这是…成鬼仙了?”
崔公望正解释着,忽然瞪大了眼,不由一下拉直颌下长须,看起来似是才发现苏靖的变化。
“鬼仙?不,苏某乃是神灵。”
这时,一听鬼仙称呼,苏靖侧目一瞥崔公望,只说了神灵,便不多言。
紧跟着,他便飞身而起。
既然野狐踪迹一时难以寻觅,苏靖便打算暂时搁置,准备返回法域,考虑如何招募天兵之事。
不过,在此之前,他准备去见一见崔荣。
“余塘势必为神道龙兴之地,此人即为余塘知县,即便不能使其成为香火众,至少也不能令其与苏某为敌,妨碍神道发展。”
这般想着,苏靖径直飞往崔宅西竹园,也即是崔荣居所以及书房所在。
“神灵?那是什么?”
“哎,你等等,快和老朽说说,神灵是何物?老朽竟没听说过!”
身后,崔公望紧随其后,追问着关于神灵之事。
一阵清风倏然而过,二人随即落入西竹园中,远远地,便听见一阵阵断断续续的争吵,从书房传来。
“俊儿是你亲外甥不说,便是你那已逝的妹妹,你有何颜面去见她?”
…
“新官上任三把火,可自你上任都半年了,有做成过何事?你也不想想,这余塘到底是谁在做主?你?呵…”
…
“你!老匹夫!老娘不伺候了!明天就和玨儿回江口!”
“嘎吱——”
书房门立时应声而开,随即便见李夫人气冲冲地跨过门槛,径直出了西竹园。
见状,苏靖诧异地望向崔公望,却见后者两眼发亮,仿佛看了场好戏似的,也就差拍手叫好了。
“这次,估计又是因为费俊那小子!”
“据说那小子犯了事,得刺配渝州,还是荣儿亲自判的,一点也没顾念人情。
“啧,要知道老朽那孙媳妇这些年一直无所出,可是将费俊当亲子看待了,这可如何能忍?”
“要老朽说…”
耳畔,崔公望自顾自地说起了来龙去脉,苏靖不禁哑然,摇了摇头,径直便飞入了书房,落在崔荣跟前。
此时,书房内,唯崔荣一人,正提着墨,在一方青石雕鱼纹砚上,轻轻研磨。
“苏兄弟,老朽方才仔细想了想!”
“这世间有祖灵,精灵,你说的这神灵,莫非是新的一种?”
“就似这人、妖、鬼…”
崔公望捋着胡须,紧随苏靖跨进门内,忽然耳畔只听了一声,“定!”,旋即意识一下混乱,整个人便呆立在原地。
紧跟着,苏靖当即抬指,弹出一点醉灵香。那崔荣立时便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坐倒在书桌前,沉沉睡去。
额间红光一闪,入梦之法立时使了,随即在那崔荣梦中,一串马蹄声急急响起。
片刻后,崔荣悠悠醒来,扭了扭发酸的脖颈,诧异地举目四下张望了一眼,却见房间内空无一人。
“一场梦?大白天的怎就睡着了?”
他心下疑惑,摆了摆头,起身,颌首往桌上一扫,立时便愣住。
只见,桌上原本空白的纸上,刚劲峻拔地立着五个大字,崔荣下意识地一字一字便念出了声。
“天…将…军…苏…靖!”
旋即,他眉头立时皱起,呢喃道:“苏靖?失踪?野狐?”
与此同时,书房内,香火云雾滚滚翻腾,缠绕在苏靖周身,紧接着,便见他身影忽然一下扭曲,化作一轮旋涡,消失不见。
下一刻,苏靖便出现在法域之中,端坐于位业台上。
……
余塘城,老门东,阵阵凉风吹拂着。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隐隐约约,耳畔,一声声诵读飞过院墙,旋即淹没在一片人声鼎沸中。
“小妖看得清楚…”
人群中,小童跟在九娘身后,贼眉鼠眼地左右扫视着,像是在提防着什么。
“娘娘要找的那个人,刚从这户人家飞走!”
远远地,九娘盯了一眼那写着“苏宅”二字的牌匾,托着腮帮子,嘟哝着:“祖灵?唔……祖灵可不能离开…那就是鬼仙?”
“…管他呢,抢了我孩儿的饵食,就得还一个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