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板细细的抿了一口茶,开始了他的讲述。
他也和武定国一样,是个穷人家出身的读书人,家里面父母靠着几亩瘦田,养活着他们几个孩子,而他,是个特别想要读书的孩子,平日里就靠着去岳州书院打扫卫生,挣点钱,也能旁听一点书本知识。
当时书院的山长看他如此勤奋好学,便免了他的学费,让他一起读书。他也是十分争气的,在书院里面成绩名列前茅。很快,他就成了当年童子试的案首。大家都认为,他能够在科举中取得不错的成绩,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他们家在闹兵灾那一年,父亲被叛军拉去做民夫,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而她母亲得一个人养活他们兄弟姐妹,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作为家中的长子,他不忍心看到亲人挨饿,于是只好辍学。当时的书院山长感觉到十分的可惜,可是孝道为先,他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山长便资助了他一些金银,他拿着这些钱,做起了小本买卖,通过不断努力,才有了这间客栈,他也让自己的兄弟姐妹们过上了算是富足的生活。只不过可惜的是,大康朝廷贱商人,他因为弃学经商,被学政所不喜,革除了功名,永不录用。从此就断绝了科举之路。
听到这里,武定国唏嘘不已,造化弄人。他在后世读过一篇叫做范进中举的文章,这范进为了考取功名,不惜让自己的母亲,妻子挨饿,凑够他去乡试的盘缠,好不容易考中举人,却乐极生悲,疯了,若不是做屠夫的岳父一个巴掌扇醒了他,恐怕将会是一场悲剧。
他不由得在心中感慨,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若不是靠着烈火神教事件发了一笔财,他恐怕也落得个和崔老板一样的境地,家里不一定能够供得起他去考举人的路费。虽然读书人,都向往着那一句话: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都期盼着一朝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可是这独木桥上多少人在往上爬,又有多少人耗尽心力,老死在追求的路上。鲤鱼跃龙门固然美好,可是往下一看,是层层铺满的鲤鱼尸骸。
像崔掌柜这样,为了家人,放弃仕途,也是可以让人理解的,到底是人,不能做到无视自己亲人的死活。在场的三人,听到这个故事,都是唏嘘不已。武定国突发灵感,吟起诗来:
云峰满目放春晴,
历历银钩指下生。
自恨麻(罗)衣掩诗句,
举头空羡榜中名。
此诗一出,便引起了董山长和崔掌柜的共鸣,这简直是道尽了科举落第之人的心酸之情,更有种抱负无法施展的抑郁。两人都赞叹武定国做得诗好极了,迫不及待的找来纸笔将其誊写下来。
崔掌柜亲自研墨,董山长执笔,写下了这首诗。崔掌柜感叹的说:“这诗简直写到我心里去了,每当我看到放榜的时候,就想到自己已经无缘科举,心中就会升起无限的遗憾,难以抒怀。有了此诗,当浮一大白!”
“是啊,如此好诗,真是不可多得,尤其是在这应景的情况之下,脱口而出,真是情到极致,有感而发,我辈读书人能做到此等境地的,恐怕是万中无一。定国,你做得好,这诗可有名字?”
武定国现在就有点尴尬了,难道他要说,这诗是唐代才女鱼玄机所做?恐怕到时候又会被追问鱼玄机是谁,那就更加头疼了,索性文抄公当到底吧。
“额,这个学生尚未给此诗命名,既然崔师伯感触颇深,不如就由崔师伯来命名吧。”
“呵呵呵,你这弟子可真够谦虚的啊,既然如此,那我就厚着脸给这首诗命名了,你们看,不如叫这首诗为——榜下吟,如何?”
“嗯,贴切,我看正合适,到时候再去见师父的时候,带上这首诗,师父他肯定会喜欢的。”
“嗯,是极是极,我可得好好把这首诗装裱一番,说真的,师弟你这一手字可真是深得师父的精髓啊。”
“哈哈哈,我也就得了师父这字的传承了,其余的,一点都没学到,师父当年不也总是骂我嘛,哈哈哈。”
董山长和崔掌柜的对话,越来越有点听不明白了。武定国很奇怪,难不成头顶上除了这两位以外,还有更大的师祖存在?我的天,看年纪来,这得是一个白胡子老爷爷啊,不得了,感觉发现了自己居然还是名门正派的感觉,这师祖让他们俩这么尊敬,而且还要送这首诗过去,恐怕不久之后就会真的见到这位传说中的老爷爷……额,错了,应该叫做祖师爷了。
武定国不好意思的打断两位的自嗨,弱弱的问了一句:“山长,崔师伯,难道祖师爷这几日会到这岳州城里来吗?”
董山长和崔掌柜相互看着,面色古怪,感觉在憋着什么。董山长示意不要告诉武定国,于是崔掌柜只好苦笑着点点头,好像是觉得这样做,有点不太厚道。武定国更是一头雾水了,这俩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这么神神秘秘的,还不告诉我?难不成这祖师爷是个了不起的神仙不成?
“定国啊,你就别打听了,到时候,为师会带着你们一起去拜见你们师祖的,你的师祖离乡多年,我们也是近日才得知他回来了。所以,你现在安心考试就行了,等考试结束之后,我再带你们去见他老人家。”董山长把谜底留到了最后,武定国猜不出来,只好作罢,其实他无所谓,反正这次童子试,他手拿把攥。
聊了一段时间,时辰不早了,武定国便告辞回房睡觉去了。可是还没等他走进房间,就被人从身后给叫住了。身后这人,穿着店小二的打扮,似乎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此刻还有点气喘吁吁的。只听见他开口问武定国:“请问公子,你可知道一位叫做武定国的公子?小的有急事找他!”
“我就是武定国,你有何事?别着急,慢慢说。”
“噢,那太好了,武公子,小的是春芳阁的小厮,受唐行公子所托,前来请武公子前去的。”
“唐行?春芳阁是青楼吧?切,这小子真是玩的好啊,告诉他,我谢谢他的好意,我不去。”
“哎哎哎?您别走啊,您真得去,去晚了唐公子恐怕就被人给扣下了。”
“什么情况?他怎么会被人给扣下了?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武定国本还以为是唐行这家伙死性不改,想拉着他去青楼,可是没想到这小厮说他恐怕要被人扣下了,这可吓坏了武定国,平白无故的,唐行别又招惹什么人了吧……武定国心中直犯嘀咕。
“唉,您别耽误时间了,小的路上给您说,马车都给您备好了,请尽快随小的来。”
“行!前边带路!”
武定国在心里着急的想着:“唐行啊唐行,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你这个混蛋,尽给我整些麻烦事!”
急促的马蹄声与车轮声,划破了夜市的喧嚣,唐行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