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康将一根根细小的胡萝卜扔进簸箕,此时的簸箕里已经装满了各种五颜六色的蔬菜,他看着一筐满满当当的蔬菜。
感觉是不是摘太多了?
当然不!
摘下来的蔬菜,也并不是说一定要当天就一定要吃完。即使是生前乡下,也没有这样的,不嫌麻烦不代表自找麻烦。
余康是觉得土豆好像太多了,都没其他菜,想了想,他觉得可以挖点山药,菜挺多,但都是下饭的硬菜,所以独独就缺一道鲜汤了。如今秋冬气候,能做汤的食材不多,山药就是其中很美味的一种。
用山药来做汤,想想白汤咕噜咕噜,在汤里还翻滚着烫上的鲜肉片。
鲜嫩爽滑,简直不要太美。
说干就干,陷入自我幻想的余康手脚麻利,将簸箕带回茶馆,先给福大师清洗,做好准备,拿着锄头就去了山药地。山药有些特殊,种在茶馆前的一片单独画出的地里。
这块地也是正正好好的,恰好就适合种山药,山药的品种有很多,名字也很多,淮山、山药、铁棍山药、鲜山药、各种名字,不一而足,真真假假一般人真搞不清。
余康也搞不清楚,他也不打算弄多清楚,他只是一直就按着他生前方式进行着栽种,小时候老家看到的那种。
他老家位于闽北一带靠近江浙的一个小山村,他们那里也不管山药叫山药,一个细的叫(shezi),一个粗的就(dashe),大概是因为形状像蛇,也算形象了。
当然,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好吃,记忆里吃的这两种山药是远远好吃过长大后,在城里吃到的那些品种的。
不论是山药,还是铁棍。
粗山药和细山药食用方法也是不同的,一者爽滑,适合滑炒;一者绵糯,大火一煮,所有精华都和汤水融为一锅。
余康此行的目的就是后者,他打算大干一场,山药不比其他果蔬,并不好挖,所以一般一次都会多挖一些。
因为怕不小心把山药挖断,过了一会,余康才挖出一根细山药。
这山药的模样,也和城里售卖的那些山药不太一样,不是好,是丑了很多,弯弯曲曲的,真就像一条爬行弯曲着身子的土蛇。
这就是粗山药(da*****。
粗山药毛须很多,带着很多土,余康先把它放在了一旁,继续开始挖掘。
这种山药煮出来的汤也不会是半白半透明,而是真正白香浓郁仿佛牛奶一样的乳白,在寒冷的天气,喝上一口简直比所谓的骨汤爽上一万倍。或者直接把这白汤淋到米饭上,就着大米饭,哗啦啦,连菜都不需要了。
“嗯,这是?”
满以为可以挖上十多根,结果他这才挖了一根,突然感觉有些不对了。他抹了抹头上的水珠,这不是汗水,毕竟才刚动手,他还不至于那么虚。
是雨水。
“不是吧?”他有些无语的看了眼阴沉的天空,“下雨了。”
不过,雨刚刚下,只是如同牛毛的细雨,他还是不打算放弃,想趁大雨还没来,再多挖一些,毕竟一根可不够吃。
他不理会这小雨,只当清风拂面了。转头吭哧吭哧的挖了起来,这下就少了些顾忌,断了就断了吧,断了直接挖出来切吧切吧给吃了就是了。
他也不打算囤库存了。
“你好,请问前面的是茶馆吗?”
余康还在闷头挖着山药,身后传来了一身好听的询问。
余康回头看了一眼,他现在几乎是半趴在地上,雨水混着泥土,那叫一个灰头土脸,他还急着挖山药,所以只是匆匆一瞥,也没怎么仔细看,只是确定是个小姑娘。
“你······”
余康本想直接回中午概不接客,但犹豫了会,他还是回道:“对,你沿着这路一直走就好,转过那个弯角就到了。”
他确实是想让对方下山的,但想想这天下着雨,总不能让人淋着雨往山下走吧,要知道这下山可不远呢,而且下雨天,山道也不好走。
虽然这雨现在还小,但谁知道等会会不会下大了,下山途中有个好歹怎么办,这和男女无关,就当给人避避雨也好,人总不能那么无情,一点人情味都不讲。
“好,谢谢了。”
那人过了会才回话,余康还以为对方走了呢。然后又听到那声音继续说:“yu······雨那么大师父你不一起走吗?”
他是背对对方的,所以没注意身后的那人一直看着他的背影。但他还是从对方的话里听出了关系,虽然雨并不大就是了······
投桃报李,他说道:“我没事,等会就上去,你进茶馆要是那个老板不让你进去,你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福大师的想法和一般人确实不同,和他一样······
要是直接中午上门,福大师真未必会让人进去,下雨也未必会让!很寡情,但真的很可能发生的事情。但也不用感觉不可思议,每个时代的人受到的教育方式都是不同的,认知不同,每个人的想法也是不同的。
而余康其实也是怪的,别看他开始让人上去避雨了,但要是他回去的时候,见到对方被拦在屋外,他也未必会开口让福大师放人进来。
避雨,屋檐下也行,更何况茶馆外有凉亭。
薄情,和福大师有些像,所以他们才相处的那么投机吧?
其实严格说起来,这才是现实,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是言语上的道德模范,但在现实生活中,真遇到自己门下避雨的,不敢说全部,真不会有多少人让人进房避雨的,不要轰人家走就很不错了。
而中午的茶馆就是这样的家,而不是茶馆,是概不收客的。
但余康既然先开口说了这话,这人就相当于是他余康请的客人了,是家里的客人,肯定就可以进茶馆避雨了,福大师这点面子还是会给的。
人很久没声,显然是走了。
余康依然勤勤恳恳的挖着山药,他得赶走雨势大起来之前多挖两根,但只能说天大多数时候都是不隧人愿的,他还打算在大雨来临前多用力点,结果刚一锄头下去,就好像把天给挖了一个窟窿!
哗哗!
暴雨如同倾盆,顷刻就给他淋了透心凉。
真下雨了!
女孩也算及时,刚好赶到茶馆,刚好进了茶馆,雨这才刚好下大,哗哗的雨声在身后响起,免了她做这一回落汤鸡。
不得不说,余康是真的了解福大师,这大师一开始真的就是不打算迎人进茶馆的,好说歹说,也不管下不下雨,就是那么一句不近人情的话:茶馆中午,休息吃饭,概不营业。
很任性,一点不怜香惜玉,也不在乎对方是不是顾客。
顾客是上帝?
在这里是不存在的。
说了半天,直到女孩无意说起,是余康让人来茶馆做客的,福大师才放她进去。
开始,她并不知道要余康邀请他才能进茶馆。哪有这样的茶馆,做生意不都是八方迎客的吗?哪有往外赶人的。
这让女孩无语,也怪自己不知道情况,早说是余康让自己进来的不就好了。
“小姑娘哪里的?”
福大师将对方迎进茶馆,一点没有刚才拦别人半天的尴尬,笑眯眯的询问道:“你是小余的朋友吗?”
“······”女孩没答,看对方的眼神有些奇怪,毕竟普通人遇到超乎逻辑的怪人,都会多多少少有些本能的戒备,但迟疑了会,她还是说道:“能借我把伞吗?”
害怕的要走了,福大师摇头给自己倒了杯茶,这胆量比余小子小多了,他也不想想,人只是小姑娘,而且他笑的多可怕······
不过人想走,他也没硬留,爱走不走,他指了指房子一角,那里放着一把花色竹伞,道:“那里有把伞。”
即不担心对方拿了伞跑路,也没说让对方还的话。
要知道这伞看去还是挺名贵的。
只能说,某方面来言,福大师还是很豪的······
“谢谢。等会还给您。”
这小姑娘看去也是果断的人,道了声谢,也不矫情,直接就小跑到了房角,取过花伞,伞面几乎还没打开,就冲进了雨幕。
雨下如柱,顷刻间茫茫的白就淹没了人迹。
福大师嘴角抽抽,这是多怕自己,自己有那么可怕吗?!
······
哗哗!
这一锄头真让余康一脸懵逼,这么配合的吗?
当然,这是玩笑,只能说这天真是说翻脸就翻脸啊!
不敢再待下去,这大雨天也没法挖了,山药地到处都是坑坑洼洼黏黏糯糯,很快一个个挖出来的小坑也都蓄成了水洼了。
“这真是见鬼了。”
余康已经不再坚持,打算离开,但挖出来那些还是要带回去的。只是地面已经模糊成一片,他的视线也是被雨幕冲的有些睁不开了。
雨太大,他睁不开眼了。
眼前只能看到白茫茫灰扑扑的一切,他只能摸索着山药的位置,一时半会还不行,现在的情况可以说是无比的狼狈了。
而雨还在“哗哗”的不停的在耳边轰鸣着,咆哮着。
突然,“哗哗”声变成了“嗒嗒”声,雨水也不再打在他身上了。
好像一瞬间,他所立,变成了一方独立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