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灯朔月在模模糊糊中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一双温柔的手臂托起,绵软的手臂也让她搭在肩膀上。那人动作的轻缓适宜,硬是用相对娇小的身躯把瘫倒在泥地上的鬼灯朔月一步一脚印地搀扶回了鬼灯朔月的家。
鬼灯朔月对外界的最后意识停留在了自家暖和的被窝中,之后就是不间断的混沌状态,好在鬼灯朔月的自我修复能力尚可,大概是出于意识中闪烁蓝光的滋润和体内开阔的躯壳的补给,过了不到一夜,鬼灯朔月终于在不幸中的万幸里,恢复了稍微清晰地意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好事,残缺的意识只给他带来了前世熟悉又陌生的梦魇:
方朔在梦里又回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军营广场,灰蒙蒙的天空遮挡不住广场中心鲜红五角星的耀眼光芒,与以往不同,今日的广场没有一列又一列的官兵带队操练,也没有响亮的“听D指挥,能打胜仗”的豪言。全营上下空荡荡的,让置身广场中心的鬼灯朔月手足无措。
“喂,方朔,营长正在开会呢,你怎么还傻乎乎地楞在这里,不怕营长事后削你?”方朔身后传来炊事班东北老吴的调侃,幽默且熟悉的语气一时间差点让方朔热泪盈眶,这不正是自己找营长向政委申请“主动”退伍那天的场景吗?
方朔转身想开口和老吴寒暄,想重新找回以往在军营中和战友扯东扯西的侃天侃地,想凑上去给东北老吴的胸口一拳感受真实,但是千言万语总是恰在喉咙中说不出来,说什么?说自己退伍后诸事不顺,说自己胡搅蛮干丢了性命,说自己是在异世界抛弃了作为人民子弟的锐气和骨气?方朔只是呆呆地瞪着老吴憨厚的面容,浑圆的泪珠止不住地在眼眶中打转,他恨不得现在就重新穿越回去。
“小方啊,你在这里呀。”方朔的肩膀上竟然切实地感觉到了温热的气息,莫非这不是梦境,刚要转身,却发现触碰肩膀的营长如同烟雾般出现在了依旧腆着一副憨厚面容的老吴声旁,“你的事情我和政委说了,他也传达了司令员的意见,你还是太年轻太冲了,有什么意见大家可以讨论嘛,大好的前程可不能当做儿戏啊。”
“营长,我......”方朔的眼泪已经止不住地从两侧脸颊滚滚流淌,“为什么作为军人我们要背负这么多呢?小霍为了救灾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差点致残了也才三等功,难道为了人民的利益就可以牺牲军人的性命吗?军人的命就不是命吗?我冲司令员说的军功改制计划有什么不对?”方朔激动得语无伦次,把心中压抑的不满情绪一股都脑抛售出来。
“是的,自我们光荣地为人民群众穿上军装那一刻起,军人的命在人民的利益面前就注定要毫不犹豫地让步,我们是背负了十几亿华夏儿女幸福安康的人民子弟兵,怎么能够因为贪生怕死而把身后的老百姓弃之不顾呢?生命本来就是可以拿来和更重要的东西交换的,先辈如此,我们也会前仆后继,没有商量的余地,想要舒舒服服地活着就别当军人!”
“平时D建工作都在干什么?打瞌睡吗?你知道如果我们每一个都为自家性命自私地逃走,那今后湛蓝的天空中,白云红日再不见,飞机导弹凭空来!”营长越说越气,跑过来就要给垂头丧气的方朔一大脚,僵直在原地的方朔默不作声,一边无声地流泪,一边为自己胆怯的心理蒙羞,他渴望接下营长这结实又猛烈的一脚。
然而,营长势如破竹的一脚竟然虚无地穿过了照美博看来瘦弱的躯体,老吴和营长的身影随后像沙漠中的丘陵,被风吹散了。
“方朔,你小子别跑,老吴,你到那一头逮住他,这小子像个滑泥鳅。”营长又气又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好嘞,营长,方朔这小子就是怕死、欠揍,如果人民需要,我这个炊事兵都会毅然决然地拿起武器,这么沉重的大义都不明白,真是个傻篮子!”老吴的怒骂如同惊雷般穿透方朔的身躯。
方朔回头一看,自己另一个缥缈的身影正和营长、老吴你追我赶,三人嬉笑怒骂,连灰蒙蒙的天空都为止变得湛蓝。
终究是梦境,回不去了,我再不是方朔,我是雾隐的鬼灯朔月,既然为自己活是没有价值的,那么作为军人性质的他,今后就为了雾隐的人民的利益而活,为自己活着只能算是刚从动物界进化出来的人,为广大人民群众活着才能算真正合格的军人,这个积贫积弱的国家的人民需要合格的忍者去守护!
“营长,谢谢!”视线恍惚中,鬼灯朔月竟然发觉营长和老吴回头朝自己一笑,很傻气,很灿烂。
“营长!”鬼灯朔月一个激灵,残存的意识就在刹那间组合至清明,外在的身体也来了个鲤鱼打挺,“噌”得一下蹿起来,把连同被子和枕在被子上的小脑袋掀翻,然后惊喜地扫视周围黑黢黢的空间,额头和鬓角不时淌着宽阔的“河流”。
“哎哟!”脑袋垫在被子上的照美冥在突如其来的“袭击”下失去平衡,被掀翻在地上,胳膊肘撞到了坚硬的地板上,蹭破了一层皮,她先是惊愕地瞪着醒来的鬼灯朔月,然后发觉了胳膊肘处的擦伤,“大半夜地干什么呀!”
“你怎么会在这里?”鬼灯朔月在镇定下来后抹了抹额头和鬓角的汗液,得知自己不但回到了自己家而且家中还待着一个橘发萝莉,于是随口一问。
“怎么地,你半死不活地瘫倒在照美家的地界上,恰好又让我碰见了,你不好好谢谢我累死累活地把你搬回家,抗到楼上的床上,辛辛苦苦地给你热敷手臂......一开口就要逐客呗,行,我走,反正现在还没有天亮,我走了也不会有人发现是我救了你,就当我......”照美冥情绪激动,噼里啪啦地把之前一通糟心事全说了出来。
“谢谢!”鬼灯朔月深吸一口气,摆出了自从鬼灯丰月去世后再也没有见到过的发自内心的笑容,“没有你我可能在野外睡到现在了。”
“啊,我......没听错吧?”照美冥坐在地上,本想举起来指责鬼灯朔月薄情的手也轻轻放下,不争气的泪花瞬间挤满了大大的眼眶,“哼!没,没必要,一报还一报罢了。”
“快起来吧,我刚才估计把你胳膊弄伤了,我这就给你找绷带。”鬼灯朔月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给照美冥找绷带。
“你不赶我走了啊!”
“怎么会,我欢迎你还来不及呢。”
“太好......咳咳,你手臂的伤口是谁弄得啊,是不是因为伤得太重,我带你回来的过程中你一直在颤抖。”
“不是,是一个不识抬举的小女孩弄得。”
鬼灯朔月的身体算是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恢复,至少不负下午时候那种走几步都颤颤巍巍的状态,而且鬼灯朔月还有精力一边和照美冥逗趣一边翻箱倒柜找备用的绷带。
“呀,没有了,只剩红药水了。”鬼灯朔月尴尬地发现自家橱柜里最后的绷带都让竹荪囷萝的血盆大口浪费了。
“女孩吗......哦,没事,不要紧,轻微的擦伤。”照美冥摇了摇头,橘色的发丝在月光中呈现不一样的色彩。
鬼灯朔月看了看照美冥还在滴血的胳膊,自顾自地把橱柜里的衣服提出来,“呲啦”一声撕开了一截,然后不顾照美冥惊讶的眼光,自顾自地拿着药水和几条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布带子走过来。
“伤口这么重,不尽快处理会感染的。”鬼灯朔月蹲下身子,轻微地拉起照美冥的手臂,一边涂抹红药水,一边低着头喃喃细语,“对不起。我之前对你这么冷漠,你还低下身子来救我,真的感激不尽。”说完用干净的布条小心翼翼地缠绕住照美冥的涂抹好了的胳膊。
“哪......哪有”照美冥仰起头,水汪汪的眸子凝视天花板,不敢直视鬼灯朔月脸上的那双桃花眼,余光却忍不住瞥向鬼灯朔月的一头蓝发,除了照美冥外,没人发现,在清冷月光照射下的她羞红了脸。
“喂,朔月,听说你在在忍者学校当了老师,教小孩子忍术和体术消耗不应该这么大吧,究竟发生了什么?”照美冥烧红的脸蛋在鬼灯朔月包扎完毕后消退下来,她终究还是忍不住提起能够让鬼灯朔月虚弱到这种程度的“忍者学校老师”任务,“还有,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照美家的地界?”
“哦,这几天熬夜准备忍者学校的教育工作,身体有点吃不消,虽说学校里的都是五六岁的小鬼,但是不要忘了我们也只比他们打不了几岁,一直忙碌下去肯定会把身子弄坏的,不是吗?”鬼灯朔月并不打算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照美冥,尽管他已经在刚在的梦境里决定了今后生活的方向。
“哦,原来如此。”照美冥假装相信了鬼灯朔月的谎言,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朝窗外渐渐明朗的天空看去,“快天亮了,你快准备一下今天的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