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草不生的黄泥巴地上坑坑洼洼的出现几谭水洼,一根根“人”形生物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进发,一双双麻木的混沌眼睛默默注视着身边的火车缓缓驶过。
程晨已经很久没亲眼见到这种场景了,上一次那还是去年7月份。那时候他们也是逃难者,只不过现在他们不一样了。
“能不能...”程晨抱着希望对陈龙说。
“不能,帮了他们中的一个就会涌上一大半人互相争抢,这样只会事情闹大了去。”陈龙不是圣人,他不认为自己有义务帮助每一个遇到困难的人。
更何况人性的黑暗有时不止是与其他人争抢,万一哪个眼红了的想要抢夺前进号的东西,到时候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副社,那他们是怎么在外面活下去的啊?”程晨眼神中的挣扎和犹豫全部收在他眼的里,如果没有他前面的那番话,她很可能会打开仓库援助这些难民。
“在古代,他们这些人就叫流民。靠随身携带的干粮和一点盘缠上顿不接下顿地一路蹒跚而来,可往往他们这些人哪怕到了目的地,也不会有好下场,这就是古代残酷的现实。”
“听他们领头的口音应该是从鹰潭或是上饶来的,一路上估摸走了一个月。”
“可是现在流民们到了城市应该会好很多吧,之前玉儿她们不就是被安排在安置区吗?”
“嗯,是好多了,”陈龙微微倾了一下头,他不知道在他们走之后洪城会怎么对待这些人,“但是你也看新闻了吧,现在国内城市早已不是密集型产业扎堆的时候了,今年经济情况也就这样,我们还在洪城的时候不就有很多人失业。”
“那时候一个工作几百人去抢,要不是出了个以工代赈项目,都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废了。”
“回到现在,大城市养不起这么多人是肯定的,只有靠...”他突然意识到这些话不适合跟程晨说。
“靠什么?”程晨接道,刚才有个半大的孩子饿倒在地上,旁边羸弱的母亲用尽力气想要将他抱起,还好领头的人叫了两个男人来帮忙,不然...这样的一幕让她现在有点难受。
“唉,别看了。我们现在无能为力,这不是一个人,是比我们全车人还多好几倍的流民。”
回头陈龙找上了唯一可能帮助他们的人。
“老李头,能不能联系一下战区?汇报一下这里有数百名难民需要援助,让他们接应一下。”
“好。”
正在武器库值班的李响没多问,便拿起通讯器开始同时汇报上级。
“我们现在的位置是进贤县以西12公里,坐标是...”说到一半,陈龙突然想起来,战区不仅对自己的手机有定位,对前进号也有定位啊。
“同志,你们那边有我这儿的实时位置,请你们派人来帮助这里的难民,有好几人快不行了,拜托了。”不过,就算那几个快不行的人真的死了,陈龙也没办法,只能默默希望他们命大能撑到救援到来。
“收到,这就派人。”军人可不会像他们一样磨磨唧唧半天,优柔寡断的。
在收到这个消息的之后,已经有一只随时待命的空中突击队(此为战区临时编制,专门负责救援工作)登机起飞,36架米17或米171和12架直9从机场飞向东南方。
回到前进号上,这群难民领头的男人向前进号提出了交易。
“陈先生,您也看到了,我们急需食物和水。但是我们没有别的东西,不过我们有一些人可以给你们。”
陈龙下意识地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的眼睛,这个男人看起来40多岁的样子,脸上一副肮脏的胡子遮盖住了所有的特点,但他那双眼睛中还有一丝令人在意的异样。
在陈龙不经意地注视下,男人接着推销:“我们有年轻的女孩,也有能干活的妇女,还有听话的孩子。各位老板有没有兴?”
陈龙发给陈新华手机上写着:先看看,问一下价格,要是真的违法了我就汇报给军方,让他们处理。
“我们要看一下,看看再做决定。”
“好。”
没多久,一个个即将作为“商品”的人便站在陈新华几人面前,等待着买家挑选。
手机里陈龙:看他们的眼神,他们不像是被迫才成为的奴隶,倒像是没了生存的希望,只剩一副想要活下去的躯壳。
陈龙特意指了一个毁容了的女孩问:“这个人的价格多少?”
“这位老板,您可以看下其他,这个...”
“别说其他的,我就想问下这个毁容了的价格。”
“一百斤粮食或...”男人搓着手心虚地说。
“你们一路来挨饿受冻死了不少人吧,要不要加一点?”陈龙说。
“不用,不用。她的家人带不了太多。”
“家人?”
“嗯...得来的东西九成都归他们的家人,一成给我们。”男人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脸上都蒙上一层阴影的真相。
“他们的家人居然情愿卖儿卖女,”陈新华缓了缓表情,叹道。“难道活不下去了吗?”
“华子,就是因为活不下去才这样做的。”汪思琪的声音近似于在宽慰他。
“如果能活下去谁会想到这样,但凡是能有口吃的,我的女儿也就不会...”男人无奈地说。
这下四周一片鸦雀无声。
陈龙借此假托要上厕所离开了,然而程晨也跟了过去。
“副社,你去干嘛?”程晨问。
“这事儿必须汇报救援队,他们不是一群简单的难民,最好小心一点。”他站在车厢门口回头看着她。
程晨随手拉上了门,“可我觉得大叔是个好人,他们所作所为也都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啊。”
“这是承认你对那个男人有怜悯之心,对吗?”他遗憾地看着她。
“副社!你也看出来人家是迫不得已的吧,而且他的女儿都...”
“嗯,虽然他们是自愿的,但他们贩卖人口,这是不争的事实。我知道你是站在弱势一方考虑,但是弱者也有可能会害人。”他转过头俯视这群难民。
“我也同情他们,可是人不能,至少不应该把自己卖给别人,这件事我一定会告诉军方救援队。”
“作一个失去自我的人,即使暂时活下来了,这时的他也坠入了更加可怕的深渊。”
程晨黑色的瞳孔中夹杂着失望和感叹之情,喃喃自语。
“我认识的副社不是这样的人。”
气氛突然尴尬起来,程晨不是第一次听他这么长篇说教她了,但还是第一次把话说到这份上。
一阵沉默,陈龙最终决定让这事翻篇,希望这些难民不会惹出什么麻烦。
“咳咳,对了,我差点忘了,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哦,那个...郝仁医生说我没怀孕,就是吃多了辛辣刺激的东西不舒服了。没事儿。”程晨又露出了属于她那种积极的笑容,看起来对他听从自己的建议很满意。
“那就好。之后等救援队来了我们再出发吧。”
出发第二天,这一天的行车记录:里程数:80公里,乘客状态:好。
旅程的问题:因为只有一名司机加上路上出现的很多突发状况,比如今天遇到的难民,整体速度还是提不上来啊。